春与人宜(117)

裴静岳只觉得杀蛮兵时腥臭血液溅到脸上都没有此刻让他恶心,那些质问他更不屑于回应。

“澜娘要是知道如此,想必只会怪罪自己识人不清。”

尹姨娘表情一僵。

“而我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把你留在北疆自生自灭。”

尹姨娘嘴角有些抽动,张了张嘴又想起什么,反身从一个小匣子里掏出一叠信想要塞给裴静岳。

他后退一步,没有接,任由信件洒落一地。

“侯爷……你不想看吗,这些信里都是方姐姐想要和你说的话……一字一句,情深意切……”尹姨娘仰视着他,描摹着他的眉眼,语气恳切,“教我这个外人瞧了都动容三分……那段时间战事繁忙,即便你忙至深夜也会抽空来看望她,可对那时的方姐姐来说,多等一个时辰都已是奢侈。”

“她病得最重的那几天,最常说的就是你们从前的往事,反反复复,我每天听着早已刻入肺腑。”尹姨娘说着,眼里落下泪来。

“……她已经死了,为何不肯看看我,我也是她……”

“够了!”裴静岳忍无可忍,怒声道。

“我不必看,也知道澜娘想同我说什么,这些信件收到与否,丝毫不会影响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裴静岳看着尹姨娘的眼神中有嫌恶,有可怜,“还是你自以为能凭几张纸间隔我与她的情意?”

尹姨娘像被扼了咽喉半晌没说出话来,末了,满脸泪痕痴痴笑道:“是了,是我一厢情愿……你儿子要杀我,我不肯……你来吧,杀了我让我去见方姐姐。”

说着,她一步步向裴静岳走近,微微昂起头露出挂着血痕的脖子。

能死在他手里的话,对她来说又怎么不算如愿以偿呢?

裴静岳取下腰挂长刀,却没有如她所想,而是在尹姨娘颈后敲了一下,在她昏倒前最后一丝含怨的目光中,他最后说了一句。

“你还是别去折腾她了,到小萍山守墓吧。”

……

把地上的信简单收拾分拣,葛春宜抱着信,裴徐林拖着“礼物箱”,两人从莲心院离开,将那间小屋子留给了裴静岳一人。

大半个晚上,葛春宜都在陪他分信,看信,最后发现灵扬灵恒两人的信加起来都不如裴徐林的一半多。

他记忆中母亲赴北后越来越少的回信,想必也都在此了。

阴阳两隔,母子俩无法解开的误会竟是身边人所致。

葛春宜静静陪在裴徐林身边,紧握着他的手,给予自己的一份存在。

她无法理解尹姨娘的想法,但她能肯定的是,在尹姨娘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语间,隐藏的无一不是她的嫉妒、贪婪、背恩弃义,使得这一家人各有怨怼,两心相离。

桌上的灯烛逐渐燃尽,微微晃动了下。

裴徐林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歉意地摩挲了下她的手,“叫你一直陪我,夜深了,睡吧。”

葛春宜摇头:“我要和你一起。”

裴徐林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嗯,一起。”

“你不看了?”葛春宜歪头试图瞧他神色。

“不看了。”裴徐林把自己的信一一收好,放到一个小匣子里。

“其实我不用看,也明白母亲想和我说的话。”

他说了一句和裴静岳很像的话。

裴徐林神色自若,并未沉湎于对母亲的追怀中。

反观葛春宜还比他多几分怅惘,总觉得遗憾,毕竟这些信还是迟到了这么多年。

裴徐林摸了摸她垮着的脸,“我从不怀疑母亲对我的关怀爱护,只是从前年纪小,会在想不通的事情里钻牛角尖,既然症结解开,自然心中松快。”

他看了看那个匣子,又看向窗外,“外物不过都是思念的寄托罢了。”

月光如水,银白辉光悄然流淌在静默长夜中。

……

过了几日,裴徐林和葛春宜带着姐弟二人一起去小萍山祭拜方澜。

在墓前,裴徐林亲手把那些尘封数年的信交到裴灵扬和裴灵恒手上。

裴灵扬一开始还绷着脸不情不愿,待拆开看一眼,就撇开头不吭声了。

自来到母亲墓冢前,裴灵恒眼里就蓄满了眼泪,拿到信后更是忍不住,“这些都是……阿娘写给我们的吗?”

葛春宜眼圈也有点红,拿帕子给他擦擦,“嗯,从前遗落了,前些日子才找到的……她很牵挂你们。”

裴灵扬偷偷听着,袖子一抹脸,攥着信跑开了。

裴灵恒回头望过去,然后看了下葛春宜,她笑笑:“去吧,你看着你阿姐,别跑太远了。”

他用力点点头,转身跑开时再也忍不住喉间哽咽。

葛春宜靠在裴徐林身侧,望着小萍山葱葱郁郁的树林,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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