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提醒了张文,立刻吩咐绑了张小满,“送去庵堂,剃度出家,永生不得踏出山门一步。”
“不行!”蒋夫人厉声道,“事情还没搞清楚,谁也不能动三丫头。老爷,你就不怕陈令安问你要人吗?”
话刚出口,她就怔住了——她竟想也不想就用陈令安压张文?
然而这句话立时起了作用,张文犹豫了。
趁着空档,张小满故作不解道:“姚姨娘,旧院是什么地方?我只听说十里秦淮是金陵城最繁荣的地方,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有,这才想去的。车夫也好,跟车的婆子也好,都没说不妥。”
姚姨娘垂下眼帘,她自是知道,却不好直白地说出来。
“小满才来几天,出过几趟门?她哪知道旧院新院的。”蒋夫人此时也冷静下来,抓住疑点猛攻,“车夫是谁,跟车的婆子又是谁,他们总不会不知道,事先不提醒,事后不禀报,憋着一肚子坏水看主人家笑话。”
蒋夫人斜了姚姨娘一眼,冷哼道:“来人,把他们绑上来,我倒要问问,谁给他们的胆子!”
姚姨娘自有应对之法,悄悄扯了扯张文的袖子,“今儿个老太太刚回来,府里就发落下人,人多口杂,传出去还以为是老太太容不得人,有碍老太太仁和慈爱的名声。”
张文仔细一想就明白爱妾必做了手脚。
他并不反感妻妾相争,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看着出身高贵的蒋氏为他吃醋生闷气,和出身低下的妾室通房勾心斗角,绞尽脑汁博取他的欢心,他就从心底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姚氏也着实娇媚动人,对他百依百顺,床笫之私颇得他心意。
所以他宠爱姚氏,由着她与蒋氏作对。
但这次居然闹到陈令安面前,那人岂能看不穿这点小伎俩,如果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治家不严,后宅不宁”,皇上会不会怀疑他的能力?
姚氏玩点小手段可以,却不能损害他的仕途。
这是他的底线。
一股怒气升腾起来,张文甩开姚姨娘的手,冷声道:“车夫和跟车的婆子打二十大板,家生子阖家发卖,外头买的直接轰出去,只许留贴身衣服,旁的一概不许带走!”
姚姨娘脸色发白,怨毒地盯视蒋夫人一眼,旋即低垂眼帘,做出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
张文自以为足够严苛的惩戒,蒋夫人却觉他在有意偏袒姚姨娘,“没人授意,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主子?”
“说到底也是你这个主母的疏忽,你怎么管家的?瞧这问心无愧的架势,倒像不是张家太太一样。”
张文瞥了眼她,又瞪着张小满冷声道:“念你不知,姑且饶过你,胆敢有下次,我扒了你的皮。”
说罢对边老太太道了声不孝,方冷着脸退出去了。
边老太太接过孙姨娘捡起的念珠,就着她的搀扶起身,“闹吧,你们就闹吧,等哪天把张家闹散了,你们就称心如意了。”
蒋夫人姚姨娘忙说不敢。
边老太太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自顾自道:“六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成道日,姚氏,这阵子你就好生在院子里呆着,仔细抄写十遍《妙法莲华经》。”
“抄写前净手焚香,期间不得用荤腥,不得玩乐,要清心寡欲没有杂念。待我供于佛前,也算你的一份功德。”
这不就相当于变相软禁?姚姨娘身子晃晃,到底吞下眼泪说了声“是”——护着她的人不在,哭也没人理会。
走了两步,边老太太又回身来看蒋夫人,“教养子女,管理妾室,辅佐夫君,是你这个太太分内的事。你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有些话我不好多说,可你看看现今这个样子……唉。”
蒋夫人紧紧抿着嘴角,渐渐红了眼圈。张小满看见,胸口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发闷。
边老太太仍是没有正眼瞧张小满,只对恋恋不舍看着青金石的张安懿道:“拿着吧,别辜负你三姐姐一片好意。蒋氏,陈令安的债不能欠,赶紧还上,再准备一份合适的谢礼——怎么说他也帮了张家姑娘一把。”
蒋夫人不赞同,“银子是该还,可这谢礼,还是问问老爷的意思再做决定。”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送礼就代表着想要结交陈令安,而陈令安现时就是士林公敌,此举必会影响张文的声望。
边老太太沉吟着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说:“自然不能以张家的名义送,谁借的钱,就让谁去送。”
竟还要小满去接触陈令安?蒋夫人愕然。
边老太太没有过多解释,只瞧着欢天喜地抱着青金石的张安懿,轻飘飘抛下一句,“小孩子家家的,今天喜欢,明天说不定又扔到一边,猫一阵狗一阵没个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