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书恍然大悟,伸手一摸袖筒,今日出门急,没带钱。
便解下腰带上的和田玉珠串坠子,递给她说:“值个二百两,拿去卖了,好生度日,不要妄自菲薄。”
说着,拿过她手中的小册子,也不理会她如何磕头道谢,步履匆匆走远了。
刘瑾书没想要那本小册子,拿走只是向张安懿表明,钱货两讫,互不相欠,别把他当恩人。
即是小满的东西,就应该找个机会还给她。
可他心里像长了草,总想翻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即便明白翻看他人之物是卑劣行径,实非君子所为,也按捺不住那股子冲动。
坐在翰林院,神不守舍一上午,从不出错的他竟然接连抄错几处古籍。
闷坐片刻,刘瑾书索性扔下笔,到外面透透气。
冬天了,道旁的草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肃杀的微啸声,已有了衰败的迹象。
莫名叫他一阵心悸。
前面传来男人的说笑声,抬头一看,是陈令安和几个文官。
刘瑾书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居然有文官愿意和陈令安结交!
莫非京中传闻是真的:林亭先生和陈令安有旧,就是他把陈令安举荐给当今。
这几个人想通过陈令安搭上林亭先生?
忽想起母亲的哭诉,他更是一阵闹心,又忍不住苦笑,谁能想到小满竟有那么大的造化!
对面的人越走越近,刘瑾书也径直往前走,不避不让。
他忘了袖筒里的东西。
肩膀被陈令安撞得猛然一歪,啪嚓,那本小册子掉在地上。
陈令安瞳仁霍地放大:张小满?
第49章
陈令安愣了一瞬, 就是这瞬息之差,他慢了一步,小册子被刘瑾书抢先拿到。
他伸手抓住小册子另一端。
对方也毫不示弱, 手上用力,直直地瞪过来。
两人僵在那里。
旁边几位文官面面相觑,有陪着笑脸想要上前说和几句的, 被同伴一拽, 发热的脑袋立刻清醒了,悄没声儿的顺墙根儿开溜。
“松手!”刘瑾书喝道,“这是我的东西。”
“你松手!”陈令安冷笑,“这不是你的!”
“我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不是我的还是你的?”
“谁知道是不是你偷来的, 好个正人君子, 行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瑾书大怒, 旋即又笑, “要审我?好啊,叫你明白——这是她给我的。”
陈令安压根不信, “胡扯,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才不会给你。”
略远处, 那几个文官悄咪咪嘀咕。
“我怎么听不懂他们吵什么?跟三岁孩子斗嘴似的,我孙子都不这样。”
“为那个小册子吧,写的什么, 神神秘秘的。”
“肯定是机密要闻,你看陈大人脸都变了,绝对关系重大,说不定刘大人已捉住陈大人的把柄了。”
“英雄所见略同, 他们口中的那个‘他’,必是刘家安插在诏狱的暗线。唉,陈大人怎肯善罢甘休,短暂的宁静终会过去,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二人谁会走到最后?况且——”
“且住嘴吧,我的老大人,不想卷进去就快走。”
转眼间,甬道上只剩二人了。
那册子像长在陈令安手上似的,刘瑾书拽不动一分。
心里的火一下子烧到脸上,他竟口不择言了,“就是她给我的,你别忘了,我们有过婚约,给我写点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字太小,除了一眼注意到的“张小满”三字,陈令安并没看清册子内容。
刘瑾书的话,他无从辨别。
也不是没可能,有阵子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好,一起上街游玩,俩人有说有笑的,还面对面地吃东西。
路边摊的桌子低矮狭小,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眼睛,略活泛下胳膊,都能碰到对方。
怨谁呢?
第一怨他自己,其次就是趁人之危的刘瑾书。
陈令安哼了声,“你也明白是‘有过’,你们早就没关系了,还私自扣着她的东西不还,要不要脸?”
刘瑾书默然片刻,正色道:“不要了。”
陈令安愕然,好个浪荡公子哥,果真对小满余情未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揣着小满的东西,私底下定是反复吟咏,几度嗟叹,万般不舍。这种人最是可恨,一旦有可乘之机,必会不择手段达成目的。
今儿绝对要断了这狗玩意儿的念头!
不给,那就抢!
他准备动粗了。
却听一声:“诶,你们蹲那儿干什么?”
甬道那头,一位身着赤色衮龙袍,头戴翼善冠的男子诧异看着他们,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浑身透着和气劲,正是皇长子成王。
两人都紧捏着小册子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