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陈令安扯扯嘴角,想笑,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小满:“你晚上没吃东西,母亲让人送来了,吃点吧。”
陈令安摇摇头。
“我也没吃呢,就当陪我好不好?”
陈令安依旧没说话。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小满轻轻拉住他的手指。
指尖冰凉。
一阵酸热翻搅着直往上顶,呛得小满鼻腔酸疼,眼睛也火辣辣的疼。
她的声音比暮风还要柔和,“都对上了,一定是她,你要保重好身体,好好保护妹妹,把这些年的缺失都补上,往后你就是她的依靠了。”
陈令安沉默地随她走到签押房后面的茶室。
小满打开食盒,一样一样摆开,红豆米粥,烧饼饽饽,六碟菜品,又将筷子放入他手中。
也不管有没有回应,小满一边替他布菜,一边絮絮叨叨。
天转凉了,该添置厚衣服了,炭火也要提早准备,哎呀,第一次在金陵过冬,也不知道冷不冷,会不会下雪,河水会不会结冰,能不能玩狗车……
她往碗里放什么,他就吃什么,等小满再也找不出话题时,桌上菜肴已下去大半了。
陈令安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盐津梅子!
小满又惊又喜,悬着的心也放下几分。
“你别在这里耗着了,早点回去歇着。”他说,“我没事。”
小满握紧了手里的纸包,“那……我走了,有消息别忘了通知我。”
陈令安“嗯”了声。
夜幕四合,如一张大网沉沉压下来。
小满睁着眼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长一声短一声的叹个不停,说不出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二天她还想找陈令安,蒋夫人劝她:“这段时间他肯定忙得不得了,你就别给他添乱了。”
小满只得作罢。
又等了半个月,还是没动静,小满按捺不住了,偷偷跑到北镇抚司门口。
门房见了她就笑,“姑娘里面请,我们大人料到你肯定会来,早吩咐过我们了。”
小满不由得生出几分窃喜。
可见到陈令安时,窃喜就变成了心疼。
他惊人的瘦,眼窝塌下去,腮帮子也没了肉,下巴尖了,眉骨和颧骨显得突出,胡子拉碴的,身上居然还穿着两人上次见面时的衣服。
“你……不会一直没有休息吧?”
“还好。”
声音沙哑疲惫,像是在大漠行走许久没有喝水的濒死之人。
小满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慌忙倒水给他。
陈令安刚递到嘴边就一阵干呕,惊得小满又是捶背又是揉胸口,眼泪差点急出来。
“没事,过会儿就好。”陈令安摆摆手,“已经有线索了,估摸这两天就能抓到。你来得倒巧,我前脚刚进门,你后脚就到了。”
小满一把将他推倒,“你给我睡觉,人还没找到,你倒先垮了,叫你妹妹靠哪一个去!”
陈令安苦笑:“睡不着啊。”
“睡不着也要睡。”小满不由分说,拿帕子盖在他脸上,“闭眼,什么也别想。”
帕子散发出清新的香气,那么好闻,就像……就像艳阳高照,原野上洋溢着木叶的清香,微风送来远处不知名野花的幽香,还有艾草淡淡的草药香。
莫名让人宁静。
轻微的鼾声从手帕下传出来。
小满放轻呼吸,安安静静守在他旁边。
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子,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渐渐重叠了。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吴勇露了下头,
小满蹑手蹑脚走出来,“他刚睡着,着急吗?”
吴勇犹豫,“算了,等大人睡醒再说吧,反正人也跑不了,他都五六天没合过眼了。”
屋里却响起陈令安的声音:“吴勇?进来。”
吴勇看看小满,无奈叹了声。
抓住拐子了。
因为是从陈家巷附近拐来的,陈小妹穿戴精致,又漂亮得像个瓷娃娃,拐子印象极为深刻,连卖给谁都记得清清楚楚。
“拐子原打算卖远些,还没联系好买主,就被一个贵妇人看中,买去做了丫鬟。我们查了官府留底的红契,应落在城南赵家,现在是刑部员外郎赵橧的……通房。”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吴勇声音几不可闻。
陈令安满脸寒气,阴郁得可怕,“上个月刑部抓的那几个是不是有叫赵橧的?”
“是,他弹劾过大人,骂得很难听,咱们处理涉嫌诈尸夺产案时,顺便把他也抓了。”吴勇硬着头皮继续道,“据说,赵橧非常疼爱她,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两人的感情特别好。”
“疼爱?”陈令安听到天大笑话般大笑一声,随即暴跳如雷,“我妹妹才十四,十四!狗娘养的,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