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给人的压迫感最强。
说不清为什么,眼睛就是无法离开他。
一个男声打破了敞厅的死寂。
“陈大人,这些都是我和老师来往的书信,全是请教功课探讨学问,不知触犯了哪条律法?”刘瑾书开口道,话音虽温良,但语气冷然,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鄙夷。
椅中的男子笑了声,“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刘翰林,你明明不是睁眼瞎,怎么净说瞎话?”
他说起话来斯斯文文,说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扎得刘瑾书脸色一红,腮边肌肉微微隆起,显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怒气了。
刘瑾书的语气也凌厉起来,“没有圣旨,没有口谕,没有任何抓捕文书,不明不白就要把人抓走,这是什么道理?”
秦夫人护子心切,指着那人不管不顾放狠话,“今日你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去告御状!”
那人嗤笑一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不羁,“口气不小,你丈夫都不敢说想见就一定能见到皇上,你又算哪个台面上的人?”
他挥了挥手,“来呀,带秦夫人进宫,看奉天殿能不能装下她的脸。”
秦夫人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连连后退,“我不去,出了侯府的门,谁知道你们会把我带到哪里!”
有个人高马大的校尉大踏步上前道:“从没人敢与锦衣卫打擂台,还威胁告御状,真是好笑!若是个个如夫人一般,拿我们锦衣卫不当回事,那皇上设立锦衣卫又有何用?”
刘瑾书急忙护在母亲身前,“拿不着我的错处,就用我母亲来要挟我,陈大人也忒卑鄙下作了!”
又厉声呵斥一旁的侍卫奴仆,“都是死人吗?还不扶姑太太回去休息!”
有上司命令在先,那校尉岂能轻易放秦夫人走,作势去抓秦夫人的胳膊。
侯府的侍卫们急急阻拦,不知哪个愣头青惊慌失措抽出了刀,刺耳的利刃摩擦声立时激断锦衣卫紧绷的那根弦。
但听此起彼伏一片“铮铮”刀出鞘之声,整个敞厅森气凛然,连躲在树后的小满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住手,住手!”走廊那头,一个绯衣玉带的中年男子极力挥手喝止,七八个青袍绿袍的官儿紧随其后。
小满认出那人是平阳侯世子秦伯彦,之前嫡母带她来侯府做客时见过一面。
还有一人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也是绯色官袍,双颊清癯,留着五绺美髯,步伐缓慢稳重,不知是什么来历。
小满重新把目光投向敞厅。
这些人一来,敞厅的气氛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刘瑾书紧绷的面孔稍稍松弛了,秦夫人的眼泪流得更凶,腰杆子却是挺得直了些。
粗着嗓子嚷嚷的校尉此刻安静下来,手抚腰刀,钉子似地站在上司身后。
秦伯彦是名武将,性情刚烈,平时最恨没有寸功,只会狗仗人势的锦衣卫,本就憋着一肚子恶气,如今居然欺负到自家头上了,暴脾气当场爆发。
“陈令安,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他粗着嗓子喝道。
“我祖父追随太/祖爷打天下,乃是开国功臣,配享太庙!我父亲镇守西南,战功赫赫,太/祖爷御笔亲书‘忠勇义烈’赐予平阳侯府,曾言秦家永世恩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平阳侯府撒野!”
一直坐在椅中,低头翻看什么的男子终于抬起头。
“平阳侯府的恃功矜宠,今日陈某算是领教了。”
语气竟夹杂着隐隐的兴奋。
秦伯彦冷笑,“少威胁我,旁人怕你,我可不怕。我在当今阵前效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或许是他强硬的态度给了人信心,那些依附侯府和刘家的人登时气焰大盛,纷纷抢步上前,七嘴八舌没一句好话:
“阴险卑鄙奸佞小人,构陷忠良,献媚人主,荼毒生民,你有何脸面偷活于世?”
“于国无寸功,于民无寸利,再容你们放肆下去,势必会后患无穷!”
“奸贼!奸贼!我等要联名上书弹劾你,哪怕血溅午门,也要把你这个恣行威虐、祸乱朝纲的奸贼绳之以法!”
……
听得树后面的张小满直皱眉头。
这个人,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坏吗?
就在这时,那人站起身。
那群人高亢的谩骂奇妙地变低了,唯有秦伯彦的粗嗓子在敞厅中震荡。
一个人影从阴影处缓缓走出来。
阳光金灿灿的,照在他的大红曳撒上,跃动着,闪烁着,像一团愤怒的火。
张小满瞪大眼睛。
浓烈昳丽的五官,干净利索的面部线条,眉弓深邃,鼻梁英挺,这让他的眼睛半藏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沉郁森然。
气质大不相同,但相貌与记忆中的有六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