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害怕沈念初。
那种幽微的恐惧,难以言喻的疼痛,害怕着失去什么东西的惶惑……
只对沈念初一个人才会升起的古怪情绪,究竟是什么。
很想,很想要弄清楚。
这话说得有些绕人,怜青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拿开了手,“好,从今天开始,你要开始认真修行。”
随后,她叹笑道,“而我会教你怎么做人,直到你……变得和我一样。”
“好。”江恕也学着她笑,只是他的笑容,此刻看来竟有些纤尘不染,说得很慢,“你来教我。”
“首先你要答应我,别人没有伤害你的情况下,你就不可以先去伤害别人。”怜青正色道:“我昨天一直怀疑你使坏,所以倒掉了你那一炉药,你应该也看到了吧,心中感想如何?”
那炉药。
江恕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做声。
沈怜青莫名嗅到一丝委屈,横竖现在话已经说开了,她轻咳一声,“如果你没有使坏的话,那是我糟蹋你的心意,抱歉。”
话锋一转,怜青又问:“我叮嘱过小七,让它早些来接我的,为什么会晚半刻钟呢,是你拦了它吗?”
“我不会拦它。因为我想早点见到你。”江恕低声道:“我当时在药房里,找你要的清瘴丹,小七饿了,以为我在给它找东西吃,一直不肯走。”
怜青沉默着点头,她心底本能地不大相信江恕说辞,然而也知道,自己对他太过苛刻。
这份苛刻、警惕心思的起因,一部分是江恕无故杀人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他是江砚白的弟弟,怜青自然有天然的厌恶感。
细细想来,这倒是很不公平了。
而且江恕先前所为,大概是因为他那把‘异骨’的魔障,可是诛妄池能够涤荡世间一切魔气,如若江恕的异骨的确被清洗干净,那她便再没理由这般不公的对待他。
两人相对无言间,忽而听见阿洛中气十足喊了一声:“沈念初——!有人来了。”
空旷了几十年的春月宫,最近可真是热闹。
怜青飞快起身,江恕却又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
“你以后叫我姐姐吧。”沈念初回身道,“咱们的来历最好别让人知道,以姐弟相称,以后会少很多麻烦。”
江恕迟疑着重复:“姐姐?”
他的语调很奇怪,不禁又重复了两声,这才流畅的叫出来,然而却是面有不渝,“我不喜欢这么叫你。”
怜青想了想:“……那你叫我宫主。”
这一声倒是流畅,“宫主。”
沈怜青暗道一声,可真像是在带着年幼不知事的弟弟了。
只是这个弟弟不怎么让人省心,甚至需要处处防备。
外面既然来客,不好叫他久等,怜青纠正了称呼,便匆忙出去了。
灯还没灭,整间屋子里浮着暗黄色的光,江恕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他看上去十分安静,纤长的睫毛在鼻尖投下颤动的影子,坐得久了也不乱动,简直就像个不会思考的漂亮人偶。
张见素没由来地心里发毛,不敢再监视下去,迈着小爪子悄悄地从窗边溜走了。
刚送走一个暗黑小萝莉,这儿又来了个独占欲max的病娇,它真怕自己哪天不慎就被扔锅里去了。
哎。
小鸡愁啊。
它嘚啵着跑去了前厅,瞥一眼来客,默默评价道:又来个灭绝师太。
来人其实并不老,修仙之人大多看不出岁数,只是她的长相略有寡淡,表情又太过严厉,周身萦绕淡淡的肃杀之气,叫人不敢亲近。
阿洛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把沈怜青推出来应客。
怜青认得她,也不意外她会登上门来,甚至,怜青就在等着她。
“春月宫人都死绝了?”这是来人的第一句话。她打量着怜青,心平气和道:“是林雪平和她那个魔头师傅害死了吧。 ”
怜青拱手道:“前辈,春月宫一事,并非林修士本愿。死者为尊,还望你口下留情。”
那人冷笑道,“看来,你也是那林雪平的裙下之臣了?”
“不是。”怜青忽略了她话里的攻击性,平和道:“我只是一个前来求医的凡人,承蒙林修士厚爱,她死前将春月宫托付于我。”
“哦?我看到阿瑾也消失了,还以为春月宫已经彻底灭亡,闲得太过,想上来给她们收收尸罢了。不过比起林雪平随意拉了个凡人过来当掌门,我看还不如灭门来得干净。”
怜青笑了笑,“前辈若是只想发泄怒意,那念初就先闭嘴,等您什么时候觉得心中顺畅了,我再说话。”
那人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两眼,“倒是个牙尖嘴利的,跟林雪平那拿腔作调的白莲姿态不同。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