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蕴叹道:“一前一后,可真是两副截然不同的脸色。”
只是将维岳山门的令牌稍稍一示,便能让这些人前后转变得如此之大。
怜青垂下眼眸,令众人好生休息,不要惹事,自己便先回到寝居里,浅浅地补了个觉。
其余各宗门都是驾着仙船来的,就在这众宗门的居所上空,就漂浮着各家的船只,或者其他什么精巧的马车一物。
只有春月宫穷,硬生生御剑飞行了几乎一整天,才从千里迢迢外的玄州来到了这里。
怜青的梦,却也并不安生。
难得,她又梦见了被江砚白一剑穿心的那一天,只是情绪并不怎么激荡,反而生出了许多冷冷的平静,以冷漠的第三视角,静静看着梦里发生的故事。
然后,她又来到了江宅,翻身上了房屋,掀开了一只瓦片往里头看。
原本关着江恕的房间却是空空荡荡,看久了,会有一种目眩的感觉,正有些迷糊,怜青冷不丁叫这个房间拽了进去。
被捆在无数沾着血珠的红线里头的那人,变成了她自己。
幽微的恐慌摄住了怜青的心神,眼前忽而现出了苍茫的白光,她勉力抬头看去,只见房门大开着,刺进来的阳光却很是恐怖,仿佛能将她浑身烧灼。
而静静立在那门口,逆着光线,看不清脸上表情的人,换成了江恕。
无情,无生气、无机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也凝成了那红线似的,将她紧密着缠绕,从脚踝处探来,那红丝线一路攀沿着,绕过她的腿肚,腰、乳,最后缠住了她的咽喉,缓慢收紧着。
沈怜青呼吸不能。
她忽而猛地睁开了眼,整个人也下意识微微坐了起来,此时还余着些睡梦中的混沌,惊疑不定地盯着半空中,耳边那不断绵延着的静谧呼吸声,与自己的心跳重合了。
有人。
她僵硬着缓缓偏头,看向立在昏暗中的那个影子,一时间却分不清这是谁。
江砚白与江恕这对兄弟两,看似处处不同,然而毕竟血脉相连。有时候怜青的潜意识里,会把这二人弄混。
一脚睡到了半夜,屋子里没点灯。
昏暗中,怜青静静看着那人,一开口,声音里却有些沙哑,“你不知道要敲门的吗?”
“对不起。”江恕无声无息着上前两步,借着床边昏暗的月光,头歪了歪,打量着她,“我感到有些痛,还以为你在叫我。”
每逢夜晚,没了白日的喧嚣,江恕便总有点露出真面目的意思——没有感情,只有欲望和本能的小怪物。
“痛?”怜青低低道,迟钝着意识到,大约是因为自己做噩梦了,母铃会感知到主人的情绪,而这份情绪又是因为梦中的江恕而升起的。
主人又失去了意识,所以这母铃自顾自的开始了惩罚。
怜青眉头一皱。
江恕已经坐在了他的床边,清清润润的黑眸里,仿佛有了点点水光。
他忽而伸手,用指腹抹过怜青皱起来的额间,感到指尖的几分潮润,声音里也像是沾了点水汽,湿漉漉着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还好吗?”
噩梦的冲击此刻已经全然散光了,怜青勉强笑了笑,她拿开了江恕的手,忽而又用掌心,压了压他的锁骨。
意料之中,他那个被打了银链的锁骨,此刻正有些发烫,而怜青的动作,也让江恕的呼吸变得钝而重,生理性地略微瑟缩着。
并不是‘有点痛’的程度。
母铃没分寸,方才应该是给江恕施加了极为残忍的痛楚。
月光如冼,江砚白静静立在半空,眼神空旷着看向那屋里的两人。
他一袭白衣,在月色下显得有些透明。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你刚才,是很痛吗?”怜青一寸一寸地摸过去,“江恕,对我说实话。”
“虽然很痛,但……”他想了想,眼睛半垂着说道,“是你给我的,我觉着很好。”
甚至还有些隐秘的快乐。
顺着怜青的手臂,他静静靠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均是澄澈的一双眼。
“我可以亲你吗?”江恕这么问着,却见到怜青微微摇头。
他有些失望。
江砚白忽而移开了视线,他望向头顶一片姣姣明月,轻轻吐出一口气。
很微妙呢……
看到这两人如此亲密地絮絮碎语,就仿佛是看到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走并占有了,令他觉得十分苦闷。
衣袖间银雪翻飞,他无声无息着离开了。
“你回去睡觉吧,我以后会想法子约束母铃的。”怜青轻声说道,“……不要耍赖,绞魂链的催情术,发作的并不激烈,也不频繁。”
这段时间,她特意找了许多古书卷轴,翻到了这绞魂链的记载,书上说也许受困之人反而会被激荡起情欲,然而在首次发作以后,往后便几乎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