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人往前台走,及川挣了两下没甩开,被拖到了服务台。
悠一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再开一间房,请离我们本来那个房间远一些。”
前台服务生抬头看了眼他们湿透的裤脚,很快递来张房卡。
及川在旁边看得发愣,直到被悠一推着避开大堂的其他人往电梯走,才反应过来似的炸毛,“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有房间住!”
“总比看你往外面游魂似的晃荡好。”悠一按亮电梯键。
镜面映出及川狼狈的模样,他的头发沾着雪水,在外面吹了一阵风脸冻得通红。
今天可比昨天低了好几度,哪是随便出去走走的天气?
新房间在走廊尽头,推门而入时暖气流瞬间裹住全身,比领队给他们定的房型不一样,这里有张大床,带着个靠窗的榻榻米区,矮桌旁堆着几本旧杂志。
悠一反手锁上门,把暖气开到最大,听见身后传来擦头发的窸窣声。
及川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膝盖抵着矮桌边缘,用房间里的干净毛巾擦着头发上的雪。
悠一拿起桌上两瓶送的矿泉水倒进热水壶里,摁下烧水键。
很快,电热水壶的指示灯熄灭,发出“咔哒”一声,水烧开了。
他端起水壶,往两个陶瓷杯里分别倒上热水,热气瞬间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把其中一杯热水轻轻推到及川面前,水蒸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好似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柔和了几分。
在及川对面坐下时,膝盖碰到了对方的膝盖,悠一幽幽地盯着他的脸。
暖空调嗡嗡作响,窗外的风雪声被隔绝在双层玻璃外,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小房间里盘旋。刚才在大堂没说出口的话,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在沉默里慢慢拱出爪牙。
对视中,及川先败下阵来,委屈的声音响起,“我只是不喜欢你们把这种事挂在嘴边,显得好像只有我在乎它。”
他很不喜欢面对这种无法改变的情况。
这和打球不一样,他努力努力比赛能赢,可他再努力也不能和他们一直打下去。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不舍,这不成熟、也不像他。
但这和从前的毕业不一样!
这次他要面对的是在球场上和小岩悠一告别,他们早就明确拒绝和自己一起去阿根廷的提议。
明天真的是[最后]了......
及川彻劝过自己要接受,哪怕没有彻底说服自己,他也打算就这样无声无息等待明天那场比赛结束,不打算将自己这脆弱的一面暴露。
他可以不在这个时候想这些悲伤春秋的事,他可以只想着赢,只考虑明天怎么赢井闼山。
偏偏、偏偏小岩把这事提出来了,还得到悠一的肯定。
他们就像完全接受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一样态度平淡,这是及川彻最受不了的。
榻榻米上的暖气温得人发困,及川却觉得指尖还凝着雪地里的寒气,他蜷起手指往掌心缩,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攥住。
悠一的掌心带着刚倒热水时染上的温度,指腹蹭过他冻得发红的指节,像在抚摸什么易碎的东西。
“松开吧,”悠一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哄人的意味,“不然手都僵了。”
及川没说话,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再用掌心裹住来回揉搓。暖流顺着相触的皮肤慢慢往上爬,连带着心里那块结了冰的地方,也开始簌簌往下掉碎屑。
“小岩那家伙,只是不想看你硬撑。”悠一的拇指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练球磨出来的印记。
及川猛地抽了下手,没抽开,反而被握得更紧,他别过脸盯着窗外的雪,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谁硬撑了......”
“嗯,你没有。”悠一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另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后颈,指腹陷进柔软的发尾,“是我多心了,毕竟某人要去南半球接二传,我们俩要去北美大陆,说起来倒像是围着地球转圈呢。”
暖空调的风带着轻微的嗡鸣,把及川没忍住的抽气声盖了大半,他感觉到悠一的手指在自己后颈轻轻按了按,像在安抚炸毛的猫。
那些被刻意压下去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小岩抱着大学专业介绍说[以后能给你做康复指导]时发亮的眼睛,悠一在作曲的工程文件写下[献给阿根廷的二传手]时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有自己对着世界地图丈量圣胡安到波士顿和纽约的距离,算到凌晨三点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