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经心瞥见质问的眼神,轻蹙眉头,微微摇头。
好在,她并没有下毒。
看来一切都是莫经心唬人的手段罢了。
可就算知道的真相,江春漾的心依然隐隐动摇。
他仔细回想徐佳玥的话语,他扪心自问,倘若自己有一天,也能遇到这么丰厚的诱惑,他还能坚持本心么?
答案是什么?
江春漾想不出来。
因为他起初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立功,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为了打消京城的戒心,为了能和溪烟棠好好生活,仅此而已。
飘零的落叶垂到地上,清风吹得厅堂朱窗乱颤,断下一截的檀香再次被徐夫人授意的丫鬟续了起来,白蒙蒙的烟雾缭绕,江春漾的心底愈发沉闷。
沉默良久,首位上的云锦少年神色复杂,似乎真的在想着什么。
徐佳玥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开口,只保持着守护的姿态,依旧挡在徐县令面前。
这段话他不过随口一说,只是感觉,说出来自己更加有理罢了,没想到还真将世子唬住了?
这等权贵之人,最是无心无情,他不会一气之下杀了自己灭口吧!
徐佳玥想,不禁有些犯怵,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莫经心已经落座在侧座上了,她对江春漾的突然沉思有些无奈,这等心术不正之人,说出来的话也是冠冕堂皇!
反正又没真下毒,而且包庇将军府,私藏铁矿这等事,本身就是掉脑袋的大罪,表哥何必反思?
徐县令对自己儿子的勇敢感到欣慰,也对这句冠冕堂皇的话在心里隐隐捏了把汗。
徐夫人两眼泪汪汪的,指尖绞着手帕,眼底皆是后悔,倘若她多坚持,多劝劝徐县令呢,会不会不会落得这般凄惨。
还连累了他的儿啊……
半晌后,江春漾终于动了动唇角,视线落在徐佳玥身上,神色晦暗不明,使人瞧不出情绪,
“嗯,你说得对,确实不算光彩。”
江春漾音色微冷,站起身来走到徐佳玥身前,他本就身量过高,徐佳玥身子又瘦小,江春漾这么现他身前,多少有些居高临下。
沉甸甸的目光落在徐佳玥身上,江春漾微微起唇,反问他:
“你们这本身就是掉脑袋的罪责,就算我会因你的话而触动,但别人不会,将军府不会,就算我放过你,皇家的律法不会。”
江春漾目光带着审视划过徐佳玥的面颊,最终道:“你应该庆幸,今日发现这的是我。”
“你的话我听进去了,我能做的,顶多就是在上书时多为你们能够弃暗投明美言几句,至于旁的,天家自有定夺,便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
一句话落,徐县令与徐夫人蓦然亮了目光,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叩首,“多谢世子。”
“佳玥!”见到自己儿子还傻傻地站着,徐县令强硬地拉他跪下,示意磕头。
徐佳玥也明白了江春漾的意思,听他这么说,那自己大概逃不了一死,所以也没过多说话,只轻轻道:“多谢世子宽容。”
江春漾轻嗯一声,指挥着莫经心将一切证据收起来,为了报答江春漾的心善,徐县令又想起今年的计簿还没做完,准备将真假两个全数上交。
莫经心欣然接受,耐心地跟着去了。
而江春漾差了徐夫人拿来笔墨纸砚,便着手开始写信给身在李家村的刺史与江青。
如今这么大发现,这么多证据,他必须要经过刺史之手,再由徐县令联名上书举证,传到京城。
有刺史之印确定消息的可靠性,有具体证据,将军府这私藏铁矿的罪责也就定下来了。
但这信总不能在昭县送出去。
昭县本就是将军府的管辖地带,所有信件皆经过杜思衡手一一排查,他必须选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人。
蓦然灵光一现,桃花眼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光芒,江春漾迅速下笔,急忙寻高德送去李家村。
……
枫叶小院。
溪烟棠望着那盒子里,熟悉的手帕微微一愣。
细碎的光影顺着花窗落了进来,在那块绣了一半的棠花手帕上,泛着清棱棱的光。
她当时绣这个帕子时,用的线是上好的蚕丝,染过色的丝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溪烟棠当时想着送出去定是不错,本来隐隐还有些不舍,却想着朋友一场,杜思衡又总帮着自己,总归该送些好东西,便狠下心来了。
但那时她与杜思衡是好友,如今却不同,现在她可舍不得这么好的丝线送那等下等的人!
可如今送都送了,又是托江春漾带去的,总不能要回来,便不再计较。
只是……
溪烟棠缓缓拿起来这绣了一半花儿的帕子,这帕子不是该丢了么?如今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