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臧洋在看不见他人后,转身背对着门口摘下了黑手套。
密密麻麻的丘疹从指尖蔓延到了中节指骨根,以前臧洋在骨节处还能看清自己几条毛细血管,现在的皮肤却红成一团,唯独指甲盖下发青。被手套和刀柄再一磨,破了不少皮,又痒又痛,鲜红的血浮于表面。
他刚对年瑜笑完的嘴角瞬间就放了下来,脸色沉到吓人。
他的效果抵抗高,这长得已经算慢的了,厉的丘疹三四天就长满了全身。
臧洋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个诅咒,而是思考该怎么对年瑜说这事。
要不还是不说了?
等他掐算好年瑜回来的时间,重新戴上手套回头后,却发现年瑜正靠在门口抱臂冷眼旁观,脸比他自己的还沉。
外头的脚步声阵阵,急切的、徐徐的,没个正经节拍,衬得屋内静默异常。门檐吊下来一只拉长线的蜘蛛,被年瑜瞪了一眼,又讪讪收丝爬了回去。
两人一时无言。
臧洋还企图伪装,笑得勉强问:“小鲶鱼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
“因为我就没走。”
“... ... ”
他看到了吗?也不一定吧,身体挡着呢。
“长本事了臧洋,”寒气顺着年瑜的话头从他脚底向上攀,“昭光寺被我拆穿的套路还想再耍一遍是吗?”
看到了。
“不是,我... ”明明受伤的是他,他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般解释,“我这不是在想怎么跟你说吗... ”
放你的屁,年瑜想。
你还会跟我解释吗?难道不是自己偷偷藏起来吗?
年瑜摸不清琰的哑谜,还能摸不清臧洋的几两本事吗?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痛和爱都打碎往肚里咽,最后吐出恨的外壳。
但年瑜不一样。
作为合作伙伴,他办事恰如其分。
作为伴侣,他的爱恰到好处。
他要将对方的痛与恨全接住,然后当面全抛掉,等对方傻傻地问他“爱也要抛吗”时,只用留下一句“随便你”。
爱抛不抛,反正抛了他会接住,不抛就在肚子里发芽。
他看着臧洋怔在原地,像是个真做错了什么的样子,便一呼气又软了下来,重新收拾语气道:“手套脱了。”
而臧洋看他像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再造次。
“多久了?”年瑜问。
“... 不知道,”臧洋声音又喑哑起来,“一直戴着手套,等痒了才发现的。”
年瑜的手握上来,臧洋这才发现他的指尖竟然冰到冻人,仿佛指甲盖下发青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我错了,”他立即滑跪,“以后再也不藏了。”
年瑜掀起半边眼皮看他一眼,他便知道这是原谅自己了。在年瑜又垂头去观察丘疹时,他微微侧头去碰对方比初见时长了不少的黑发,结果倒是把自己的头发碰乱了。
年瑜注意到后,抬手去顺他翘起的发丝。
“别瞎动。”
“疼吗?还是痒?”
他问完后才觉得这话多余。
都渗血了,能不疼吗?
臧洋没答,只说:“你手凉凉的,捂着很舒服。”
年瑜不理会,但他不着调的性子根深蒂固,忽而觉得对方像只自己养的鹦鹉。别家的鹦鹉见人就压嗓“你好你好”,只有自家的小鲶鱼见到他就问“有没有受伤,疼不疼,痛不痛”。
想着想着,他又笑出来,得到了年瑜一个纳闷的眼神。
这可不敢说,说了要挨揍。
年瑜不知道他在暗爽,权当又突发恶疾,于是放任他自生自灭。
等他不笑了,手也捂热了,年瑜才反应过来自己真落了臧洋的套。搁这捂半天有什么用?能把红疹捂下去吗?
他给臧洋留了句“藏好手”,出去时把门捂严实了,晃荡一圈却找不到严姝,一打听才知道她人在治疗伤员,忙得不可开交。同时唐糖也在旁边,年瑜也不好将其支走,遂作罢。
但路过集会屋时,倒是见到了刚走出来的格泉。两人相互看了眼,瞳孔都跟被针扎似的,飞速移开了视线。
社会关系就是一面镜子,哪怕是生出一条小缝,破裂了就是破裂了。
最终年瑜还是瞥见水井,站在跟前思考了短短一秒,打了桶水浸手。湿漉漉的水滴沾在皮肤上,被风一吹,凉透了。
第84章
他想着总不能一无所获地回去。这里的科技不行, 什么都得按最原始的方式做。如果臧洋觉得冷敷好受点,他就回去再捂一会。
年瑜站在一旁等风吹干手的模样,在外人看来, 如果忽略掉顺着指尖掉下的滴滴答答的水珠,简直就像是面无表情地发呆。
可是他的手太难让人忽略了, 比做礼服的白绸缎还好看。通常见到一个人, 第一眼看脸, 而见到年瑜还要多一眼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