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她说,“是不是你的阿兄劝了杜卿什么,让她动了怒?”
杜焕郎扁扁嘴,点头。
“是他让你来救他的吗?”
杜焕郎赶紧摇头:“不是的,阿兄叫我切不要来,他说母亲没有不是,让我不要管他。可我怕,再没人救他他就真的要死了。”
封赤练点点头,把他扶起来:“我即刻拟旨,以公务把他召回府衙,让太医在那里候着。这几天他就在这里养伤。”
杜焕郎一震,用力点头,又要谢恩,被封赤练拉住。她蹭蹭他结满霜的睫毛。
“小杜卿,”她轻轻地说,“已经夜深……”
杜焕郎愣住,立刻低下头,感觉热度唰地一下从脊背又爬了上来,脸上炙热一片。夜确实深了,可是夜深了是什么意思?
自从秋狝之后朝中就暗暗地把他认作了陛下的人,虽然还没入宫,但已经大差不差。如果今晚圣人要召幸他的话……
……如果要召幸他的话,可能不会给他一个很好的位置,甚至更坏一点,圣人会当作无事发生。
现在杜家正在劣势,长姊的案子还在查着,就算圣人喜欢他,顾及着朝中也不可能把他封为四执。但是没关系!今天圣人愿意救他的兄他已经很感激了,就算圣人召幸之后把他丢出去,再丢进翰林院一辈子当个老学生他也甘心了!
“……已经夜深,”封赤练说,“快些回去吧,朕让人给你令牌知会执金吾。如果你母亲发现了,就说是朕口谕,不许罚你。”
她的嗓音温温柔柔的,她的眼神也是一样:“这么深的夜里,还有雪,我本来是应该留下你的。我也想留下你陪我看雪,我们守着熏炉说一晚上话,但是现在毕竟不是时候呀。你夜访宫禁,又在宫中过夜,那些与杜卿不对付的朝中官也会攻讦你。”
“我舍不得这样,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所以快些回家吧。”
杜焕郎就这样被封赤练轻轻推着,抱着一盏御赐的灯上了马车。
他觉得自己好像沉在了一个梦里,那场梦里圣人不是圣人,他的母亲也没有在朝中与圣人、与其他人对抗得如此尖锐。
他和她手牵着手,就像是一对寻常的年轻有情人一样,在下雪的日子里拎着灯一起走出了坊门,簪着梅花看灯照在白雪上。
马车颠簸了一下,驾车人回过头,他好像听到车中郎君莫名其妙地大哭了起来。
封赤练从雪中回来了。
她脱下斗篷,捧着手炉在座上坐了,被召出来的韩卢跪下去,替她脱掉鞋暖脚。
“谢泠那边人整理好了吗,”封赤练问,“叫她的人出来干活。”
“去查清杜玉颇最近的动向,”她说,“这之前和这之后都查。”
“喏。”韩卢低低地应了,她突然踢开他,抬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你刚刚笑了?”
那条被踢翻踩住的狼青立刻低头,喉结不自觉蠕动着。封赤练移动着脚尖,向下挪了一段,忽然用上些力气。“唔!主……”韩卢立刻闭上眼睛,不自觉抓住身下的地毯,指尖深陷。
“你刚刚笑什么?今晚没有人留宿你很高兴?”
“把衣服脱了,坏狗。”
第38章 白蝮“陛下,臣爱慕您。”
雪不会说话,那个雪夜里被送去官署的人也什么都没有说,但大家又不瞎,大晚上的叫一个四品大员来办公,等着他的不是下属是太医,这事就很蹊跷。
第二天他明明在官署里,却告了病假,这事就更蹊跷。
好不容易等了三四天,这位杜少卿露面了,有些事就藏不住了。
杜玉颇本来就白皙,如今简直白成了一卷绢,薄薄的嘴
唇上一点血色也无,加之额头上蒙着的一缕素纱,倒是显得有些月下兰花一样盈盈的姿态,可怜又好看。
有不知道是好事还是真关心他的下属上去询问他发生了什么,这个绢人就眉一竖,露出几分隐忍的怒气来。
“去做事,不要乱问。”
平级和上司来问他就不能发火,只能苦笑,一边苦笑一边垂了眼,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但是嘴巴不说,脸上的神色就算不得话吗?大家动动脑子一合计,就能合计个八九不离十。
杜玉颇是嫡子,在家里被打成这样,肯定不是他娘就是他爷做的。他平日里行事颇方正,干不出什么眠花宿柳鸡鸣狗盗的事,怎么也不能是因为做了有辱门楣的事情被下死手打。
被打了之后圣人立刻就下旨让他来官署,还给他备了御医,暗暗地似乎有庇护的意思,这些事串在一起,一个结论就浮现出来。
杜玉颇是说了什么惹怒他母亲的话,做了什么惹怒他母亲的事情,这话这事情是圣人那边赞许的。原本他作为杜家子立场明显,被这么一打,大家突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郎君有些像是圣人手里的一枚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