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但讲,”封赤练起身扶起他,“卿无罪。”
姜守拙说出来的东西确实够半个死罪。
他从怀里拿出两枚嵌在一起的小玉牌,双手奉给封赤练:“此为沈家私兵兵符,
今尚存一千五百余。此事谢缇骑尉不知,唯臣一人知晓。”
当初沈家以将军亲兵的名义豢养了三千余士兵,沈子罗将这部分士兵交予弟弟沈珂,一并留下的还有统领他们的教官姜守拙。平日里姜守拙是沈珂的卫士,一旦宫中发生宫变之类的大事,他就能迅速召集起一队人马。
“先君后绝无不臣之心,留此府兵只是为了预备不测。君后薨后,臣入缇骑,仍为太女效力。”
封赤练一手托腮,咕哝了一句什么话,姜守拙没听清,隐隐约约觉得是“紫微星你也是个口甜心苦的装什么圣君呢”这种不知何意的自言自语。
“先太女骤崩,人心涣散,臣自宫变后就未曾再联系他们。臣知持此兵符不报,是不轨之举,臣死罪。”
封赤练伸手从他手中拿起玉牌,把玩了一阵后轻轻放回他手心。
“卿何罪之有呢?”她说,“卿忠于长姊,就是忠于社稷,忠有何罪?”
“卿蒙受冤屈,却恪守臣节,手握甲兵不动分毫,又有何罪?”
“今日叫朕知晓的不仅是这些兵士,更是卿的一颗忠心。既然卿是他们的教官,那就不要改换位置。朕任命谢泠为锦燕使之首,卿仍为副官,将这些军士并入锦燕使中,卿辅佐谢泠统领他们,可好?”
她双手盖住姜守拙的手,露出一个微笑:“卿大概不知朕与长姊尚有旧事。如今朕能提长姊照拂旧部,固守山河,也算不白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姜守拙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了,他想说臣知道,想说此后臣效忠陛下如太女,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地点点头。
这年轻的英主微笑着,把兵符攥入他的掌心。
锦燕使们忙起来,韩卢也没闲,除去照料在宫外的孩子们,还得照看着宫里的这只小金毛狗。
他能教他的东西不多,阿迦和谢泠一样用弯刀,基本功和刀法已经练得很好,韩卢自己的武术套路教不了他,只能教他些身法。
至于武术之外的侦查刺探,察言观色,刑讯审问,他不想教,教了生气。
他不教,这小狗儿却总是问。
“师父师父,”阿迦跟在他后面尾巴一样打转,“干娘说你之前和缇骑一样是在京中奔走的,你手下的人呢?”
韩卢摊开蹀躞带上的那一卷刀具,刮手里一张预备给自家孩子做护手的皮子:“捅了我一刀,投别人去了。”
“喔,师父好惨哦。”
小狗说完就挨一个栗凿。
“师父要不要跟我干娘做事啊。”
两个栗凿。
小狗揉着头上的包,呜呜唧唧不说话了,闷了一会,又小声开口:“我干娘可好了,手底下的活也轻快,比陛下这轻快……嗯……”
这回韩卢不栗凿他了,他转过身去,手里的刀一转,刀背就在阿迦脖子上比了一道:“窥探圣人居所,是死罪。你的脑袋从开始到如今已经欠了两回落地了。”
阿迦捂住脖子,韩卢收起刀:“你骨子里不是中原人,我不与你解释那么多,只是记得,你不守规矩,死的不只是你。圣人只是不想发怒,不是不会发怒。”
这回阿迦彻底不说话了,抱着膝盖在一边蜷着。韩卢处理完皮子,从一边拿了两个风栗子给他。
“吃完就去练功,站两个时辰桩醒醒脑子。”他叹口气,“我跟在圣人身边,有另外的原因,圣人有赐于我,我以此身此命偿。”
阿迦拿过栗子闻闻:“这也是规矩吗?”
韩卢纠结一下,放弃了解释:“这也是规矩。”
阿迦揣了栗子,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韩卢看着他认真地捧着栗子走开,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这死孩子明白什么了?
第35章 掀案“您与她都活该如此。”……
留下的两个活口审讯结果出来了,都咬杜凌瑶。
他们说得倒是很克制,说是杜尚书因为三皇女遇害之事耿耿于怀,所以遣人暗中搜索缇骑乱党,誓要将漏网之鱼一网打尽。换言之心是好的,就是手伸太长了。
笑笑笑很不满意这个结果,虽然她与杜家没有任何感情,但听到这么完美,这么严丝合缝,这么逻辑通畅的招供时,这只恶狸奴还是炸毛了。
这人很不正义,很不公平,但对待审讯有种事业心过剩的较真。封赤练拿到第一次审讯结果时,笑笑笑正打算把人炸成脂渣夹胡饼吃。
“算了,吃点好的吧。”封赤练卷起案卷,“这些天刑部和大理寺也辛苦了,听朕的,午间赐食,送两头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