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又好像不是他在痛,有一个比他庞大无数倍又与他紧紧相连的存在正在痛苦,而他不过承受了万分之一。
聂云间向前踉跄两步,勉强化作鹤飞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猩红的碎石,像是谁将大地切开一道伤口,这道伤口上硝烟弥漫,碎石变成一种粉红色的雾气。他怔怔地看着这道伤,一阵更尖锐的痛苦贯穿了身体。
在这只白鹤坠落之前,有一双手接住了他。
“……陛下?”聂云间睁开眼,看到一双榴石色的,因为暴怒而闪闪发光的眼睛,半人半蛇的巨大神祇浮在空中,用掌心托着泣血的鹤。
“陛下……发生什么了?”
封赤练注视着破碎的山脉,身周笼罩着火一样闪闪的光轮,有几秒她似乎克制住怒火,用另一只手盖住他。
“有人炸开了绛山龙脉的边陲。”
她说。
第120章 破局法“我算吗?”
在这群疲惫绝望的渠工暴动之前,就有另一队人出发。
他们提着镐头,背着沉重的包袱,穿着短褐,与外面的人没有两样。甚至中间相当一部分人就是一无所知的渠工。
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草丛里,有人暗暗地嘀咕:“不是叫咱们来修渠么?怎么越走越往山里走了,听说这山里不能随便进,山里那群山民是吃人的!”
随即就有人反驳:“监工和当官的都在前面走呢!你命还比当官的贵了?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好差事,你别不知足!”
被这么呵斥一声,之前的那个人就闭嘴了。
这确实是个好差事。
在外面的人还在泥水里翻腾,被夜里的风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们有干燥的稻秆垫子睡,也有油布棚子遮风挡雨。监工说水渠要修一条副渠来分流,选中了他们来干这件事。这条渠不仅短很多,窄很多,修完了还给赏钱。
比起那群还不知道明天在哪里醒的同伴,他们很幸运。
昨天晚上他们就出发了,每个人带了三天的干粮,饮水,还喝了一张烧成灰的符。“山里蛇虫鼠蚁多,”发下符的是一个很和气的小吏,“喝了这个出来的汗就带着草药气,虫子就不咬了。”
大家都千恩万谢地喝下去,除了有一个新被选进来补人数的。她家就在绛山附近,家里靠近一泓死水潭子,每到夏天蚊虫就多。她寻思着把这张符留下一半,到时候在家里梁上悬着,说不定能有用处。至于山上的蚊虫,她多掐点蒿芽子捏碎了涂在皮上也是一样的。
没人看到她藏了这半张符没喝,就算有人看到这也不值得举报。这一队人收拾停当,跟着带队的人就进了山。
一进林子人就分不清楚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有时候队伍会突然停下,身边的监工比画着叫所有人蹲下,住口。
他们就一头雾水地蹲下,听到远处的林木间传来轻轻的响动。这响动有时像是一头麂子,一只鸟,有时候又像是个走来走去的人,大家大气不敢喘,直到声音没了才敢直起身来。
“那不能是绛山民来巡逻的吧?”有人悄悄问。
“不能!”有人答,“要是走得那么深了,肯定不能只遇到这么一点巡逻的人,今天不该他们出山,不可能没人的。”
山外发生的事情他们不知晓,林木郁郁,是一面一面的高墙。
在走过一条干涸的山溪时,突然出了异变。一只很大的鸮从树顶上飞下来,啪嚓一声停在低垂的树枝上。队伍顿时停下,监工急打手势叫他们不要动,一干人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和这只鸮大眼瞪小眼。
它简直有同类的两倍大,一身羽毛是银子一样的颜色。鸮转着脖子,左左右右地往他们站着的地方看,好像听到了声音,却看不到人影。
突然,那双眼睛锁住了一个人,只喝了半张符纸的那个渠工尖叫一声,被那只大鸮扑倒在地。
“你是什么人!敢私入绛山林冒犯神君之地!”
鸮口吐人言,原本想要伸手驱赶它的同伴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什么东西被这一摔打破,那只鸮抬起头,望向他们的眼睛对焦了。
它拍打着翅膀跃起,身形拉长,从一只大鸟变成身着白色猎装的漂亮青年。“尔等狂悖!”青年怒吼出声,从背后抽出弓箭。
“绛山神地,尔等意欲何为?受死!”
摔倒的渠工抱头蜷缩,反应过来的同伴四散逃跑,但有不少人站在原地没动。是监工,是渠工,是引路人,他们在这短短一息掀开罩在外面的草披,拔出随身刀剑。
执弓青年轻盈得似乎骨头还是空心,旋身避开削向脖颈的剑,挽弓一箭把挥剑人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