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拜师礼后自己这位交游又请他喝酒,定在了京中最好的酒楼,请了一堆作陪的人。刘豫元被捧得飘飘然然,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身上已经不是读书人的青布衣,而换作了朱红深紫的官服。
“刘学士得贵人青眼,必然是文采卓绝,不如给我们长长眼界!”有作陪的人嚷嚷。
“叫什么学士,那是未来的朝廷命官!咱这就喊一声大人啦!”
刘豫元大笑着让人取了纸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只记得身边人轰然叫好,他得意扬扬地一丢笔墨,仰在椅子上睡着了,连自己怎么回的住处都不知道。
第二天睡到晌午,刘豫元被敲门声和嘈杂声惊动,还没来得及支撑起浑浑噩噩的头去看一眼是谁吵他,门就被骤然踹开,一队公差闯了进来。
“你就是刘豫元?”为首的问。
“你这不知死的贼,敢写反诗毁谤天家,你好大的胆子!”
第112章 浑水“母亲,我是您的报应。”……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虽然大历绝不能算得上一个完美无缺的王朝,但在权力平衡这方面,先皇还是玩得很好的。
北境常年有敌犯的情形下皇帝很难抑制武将,毕竟寒魁真打进来不能指望这群读书人拿头去挡。这时候怎么控制着这群武人“咬对面,别咬我”,就是帝王的艺术了。
沈家掌握军权的早期,军队高层基本上都是贫寒出身,进军中打一个滚镀镀金的世家子不是没有,但少有人真爬到有实权的位置。
也就是后期军费问题越来越严重,皇帝和世家拉大锯扯大锯久了,才放进来一两个王更这种人。
于是文官们天然地觉得武将是群不上台面的蛮子,武官也找不到向上联系的渠道。
文与武隔绝,世家与寒门隔绝,朝堂的权力与边疆的权力隔绝,皇帝就不用怎么提防身边哪个写字的突然有了掀桌的本事。
所以原本一个举子写了些没过脑子的东西这种事,不值得大动干戈,该打屁股打屁股,该砍脑壳砍脑壳。
可奈何这厮写的东西实在是缺德。
太缺德了他!
据说是刘豫元写的那张东西被收缴上来,先到金吾卫,再到大理寺和刑部。有个看证物时不长脑子的捕役拿起那张纸,读了两句,霎时间满堂都安静下来。
“拖出去打!”不知道哪个角落爆发出一声尖叫,“这东西岂是能读出来的!”
这嗷的一嗓子出来满屋都开始捂着耳朵喊罪过,谁也没工夫同情那个莫名其妙就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捕役,大家满脑子都是这玩意就算听一耳朵都该判流放岭南。
在一片尖叫和阿弥陀佛里,笑笑笑拿起那张纸抖了抖。
“哎呀,”她说,“这可坏了。”
“怕是他家的狗都得拖出来凌迟吧。”
纸上的东西很短,字迹也哆哆嗦嗦的,一眼看过去看不明白写的是什么,也难怪那个捕役读出来了。仔细抻平了看是一首四言诗:【金銮殿下血积霜,佛手结子落禅房。本道紫宸应无主,谁将燕雀作真凰?】
诗写得颇烂,据说符合刘豫元的水平,不过这会子没人纠结他写得合辙不合辙,押韵不押韵。所有人都在盯着这首诗的内容匪夷所思:他吃饭这是吃了二两菌子吗,怎么敢写这种东西?
他又是怎么知道诗里这些不该说的东西的呢?
普通百姓大字不识一个,能认识当地县
官姓甚名谁的都算是有学问有见识的人了。就算是当地的读书人,能进京赶考的举子,知道的东西也非常有限。
刘豫元绝对不可能知道宫闱里的那些事,也写不出来这首既讽刺先帝残害子嗣,又拿现在那位圣人是僧人生的暗示她不是天家正统的诗。
那怎么回事?
那必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的!
金吾卫在他住处一搜,还真搜出了点东西。那是些乱蓬蓬皱巴巴的纸,纸上胡乱地写着些像口供一样的证言。
有绛山边上村子里的,说玄龙寺那地方不干净,常有人上去留宿。留宿干什么呢?咱不知道!
也有玄龙寺里还俗和尚的,说十几年前那位禅师生下如今圣人的时间不太对劲,比平常的孩子早了那么一点。虽然说是早产也对,但先帝心里有个疙瘩,就没把孩子接回来。林林总总这些口供有不少,攒在一起很像那么一回事。
如果说那首反诗还能说是刘豫元吃了二斤菌子不知道怎么写出来的,这些东西就是明晃晃的预谋了。不管它们是伪造的,还是真有人细细碎碎地把这些话收集起来,它都不是一个举子自己能干的。
更别说刘豫元写了诗的那个下午,坊间就有孩子开始传唱“梁上雀,非凤凰,何以营巢在庙堂”这种乍一听听不出什么问题,仔细一想全是问题的童谣。金吾卫抓了几个逼问,都说是不认识的卖货郎教给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