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圣人的一个警告,这只毛羽洁白的鹤是她选定放入宫苑中的,谁敢多看一眼,就要去地下报到。
后来他升为尚书左仆射,那些动了其他心思的人又开始故态复萌。一些人觉得当初不过是意外,另一些人则觉得说不定圣人已经歇了让他做未来幼君后的心思,于是又有联姻的橄榄枝抛给他。
聂云间那时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帖子还是他半个月之后才看到,那时所有递了帖子的人都已经退出朝堂,口径相当一致——家中女儿重病,无心朝政,携女回乡养病。
他克妻的名声就是这么悄悄散布开来的。
圣人不会有错,那有错的只会是他,必然是他有什么不对劲,才让要和他搭上关系的贵女都接连出事。
那时候“克妻”还被解释成命格贵重,寻常人压不住,直到皇太女暴毙,这个词就带了些恐怖的诅咒意味。
聂云间,这个不祥之人,克死了这个国家最贵重的那个人。
怒气从聂云间的眼角漫开,霎那间就晕成一片胭脂一样的红色,那枚眼角的小痣在这绯色里也鲜明起来。“住口。”他咬着牙,“我未曾……”
“是了是了,左相您不克妻,那都是巧合,连带着您脸上这颗晦气的痣都是巧合,”杜玉颇冷笑,“但左相您风华还有几时?这张脸颊今日还能不涂铅粉,不描青黛,明日呢?您总不会在榻上也要以手掩面,怕圣人碰一碰就变作半面妆吧?”
眼前这鹤一样的男人似乎被这话刺痛了,一股凌虐敌人的快意在杜玉颇胸中发酵,他看着聂云间松手别过头去,似乎很隐忍地抓住了手腕。
聂云间确实被刺痛了,不过杜玉颇绝对不可能想到到底是什么刺痛了他。
他不在乎衰老,不在乎优美的姿容,他就是觉得这辈子他该是一根蜡烛,一块祭脔,要么被投进大鼎下的火中烧尽,要么在沸水中被煮熟喂给天下人。是死,是活,他的灵魂总是干净的。
可现在他不干净,他全身上下都是不干净的痕迹。那只妖孽盘在他的榻上,把他白色的羽毛染得一塌糊涂。
杜玉颇等了一会,没见他还口,那股恶意的喜悦稍微弱了些。他困惑地看着聂云间别过头似乎在压抑情绪,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月亮稍微向天中靠了靠,不偏不倚落入两人之间,一缕素白的流光落在聂云间领口上,堪堪照亮领下三寸皮肉。
好像一道雷落了下来,砸在杜玉颇后脑勺上。
那是什么?那一枚还未褪去的红痕好似雪上落梅一样醒目,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东西。杜玉颇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好啊,聂云间,你……”
你在这里勾引着圣人还不知和谁纠缠不清,你这披着一副洁净皮囊的……
等等。
衣袖从聂云间腕上滑落,那上面赫然是捆缚的痕迹。另一种可能突然窜上杜玉颇脑海。
圣人虽然年少,但在情事上玩法大胆又无所顾忌,眼前这个人其实并不像个背地里拈花惹草的伪君子,那难道,难道?
难道是圣人已经幸了他?
“放手!”聂云间厉声呵斥,一振袖子甩开他,“我怎样与你何干!身为人臣你僭越狂悖,今日一再冒犯她我已看在圣人宽仁不与你计较,你竟然得寸进尺!”
他说什么杜玉颇已经听不见了,血在血管中沸腾着汩汩作响。好啊好啊,看他这副隐忍的样子,倒像是被迫承宠。她是怎么待他的?在那张榻上他是怎样哭叫求饶,这张念着些正经君臣的嘴里吐出来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词?而圣人甚至不愿意拿手亲自碰一碰自己!
杜玉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衣袖内的手慢慢握拳。
啊,今夜这么忙乱,人这么多,要是有那么一个两个朝廷命官落水溺死,是不是也很合理呢?
还没有想完,忽然聂云间抬头,勉强把自己从情绪中抽离,有些紧张地望了一眼四周。
“陛……彤娘?彤娘你在何处?”
不知何时,那个少女的影子已经悄然不见,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杜玉颇也猛然回神,急忙在周围找起人来,走之前未望回头瞪了聂云间一眼:“彤娘?她许你这么叫的?”
聂云间抚平衣袖,终于忍无可忍反手一肘击在杜玉颇肋骨上,把他掀在一边。
“尔脑有疾乎!”
第51章 皈依“我想要现在的那位圣人。”……
封赤练轻轻戳了戳阿迦的脸,他发出一连串小狗甩毛一样噗呜噗呜的声音。
“把我放下,不然算你劫持御驾。”
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闪了闪,他乖乖靠在墙边把封赤练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