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的金银珠宝、美女仆役、宝马香车......
以及掌管所有人生死的大权,这些美妙的东西,都被他与神,紧紧地攥在手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滇南陷入一场漫长的夏季。
每日清晨下雨,月季花开,正午炎热,傍晚夕阳砰然坠地,晚霞失火。
他的日子不会走了。
原来日子是一个圆,他不过是重复地过着七月十六。
滇南的风调雨顺,不过是循环带来的副产物而已。
卵孵虫,虫吃虫,再生卵,生命永无穷尽。
原来神的力量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循环。
重复地过着七月十六,就是他的长生。
神的胃口越来越大,它需要进食,从后宫,到前朝,再到整个滇南。
三更,今日与明日的交接处,是它们大快朵颐的时候。
三更,是常远产卵的高峰期,整个皇城的所有活人都会被这些虫吞噬,再回到他的身体里。第二日三更,一切照常。
前朝、后宫,乃至整个滇南的人,都为着他的长生陷入永不前行的怪圈。
但他们毫无觉察,因为他们并不留有记忆。
凡人像蝼蚁,渺小愚昧。
蝼蚁在封闭的圆内不断地前行。
恰似凡人过着重复的七月十六。
二者身在其间,感官迟钝,记忆缺失。
往往会忘记昨日,永远无法跳脱出今日。
正因如此,神有弱点,它不能被人窥见真身。
当凡人看见它,就像蝼蚁看见圆,会明白一切。
每一个看见神明真身的人,就会发觉自己陷入循环,有失控的风险。
为了自保,神明竭力设下阻碍,将每次循环的起点调后。
循环的次数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离开三更就越近。
这意味着,知道越多的人,离死就越近。
当保留循环记忆的人在三更时重生,即刻被神吞噬,便会重新入局。
为了防止留有记忆的人向不知情的人传达讯息,它设立与窗有关的宫规。
好让自己听得更清晰,更方便灭口。
......
所以站在常远背后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神明。
只要不诵念祂的名,揭穿祂的秘密。祂便永远不死,卷土再来。
这就是为何窥见它......祂秘密的人,就会进入循环的原因。
或者说每个人都在循环里,只是窥见他秘密的人会发现此事而已。
这也是为何循环的起点会随着次数增多,而逐渐地推迟的原因。
我说完这些,王上心知大势已去,竟然道:
「孤将祂引荐给你们,如何?只要不诵念祂的名......」
它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咳痰声。
做肺的虫潮被烧干净了,紧接着是肝、脾,还有心。
这张皮在地上蜷缩、蠕动、挣扎,可却毫无办法。
作为宿主,没了寄宿在身上的神明,不过是皮囊一张。
「多谢王上,告诉我怎样铲除祂的法子。」
我道:「祂的名字,我已让展昭转达他们,一定复诵百遍。」
就在他听我揭穿秘密的时候,我已在展昭手心偷偷地写字。
我让他离开,把真相转告在滇荣殿围剿虫潮的宫人。
宫墙外响起凄怆的梆子声,与此同时,滇荣宫内外响起低低的诵念声。
所有人都在重复着这只神的尊名。
杂乱、低沉,像古神的低语,声音像水中的波纹越扩越大。
而南诏王,就这样溺死在波纹里。
剥开他,刀尖挑出一颗杏仁大小的脑仁。
这就是这位藩王身上唯一仅剩的、尚未被神明瓜分殆尽的器官。
一小部分脑。
求半生长生,最终留下的,不过是一块脑。
我五指收紧,将它捏碎。
就像磨浆的豆腐,挤出些液体。
比起给他做思想教育,我更愿意跳出循环,好好地活下去。
我拔出匕首,各在致命的部位插几十刀。
最后,我点燃了它。
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时,千万不要放过。
「走。」我把匕首抛给来复命的展昭。
「看看那边如何了。」
蓬头垢面、浑身腥臭的詹王妃向我一瘸一拐地走来。
山花搀扶着她,嗯,真是辛苦她们俩了。
还有满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没事了」的展越。
嗯,也真是辛苦他了。
詹王妃满脸兴奋:「山月,你有没有听到打更的声音?」
「刚刚听见了,是宫墙外传来的打更声。」
常宴抬袖帮我擦脸上的血渍:「三更了,终于结束了。」
「所以,我们活下来了?」
詹王妃嚷起来:「你知道吗?我烧了两波!整整两波!
「很臭,烧起来噼里啪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