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山上蚊虫多。我师傅教我,捣毁虫穴要用火烧,用水淹。
人的身体像虫的巢穴,朝里头灌水,寄宿人体的虫子就会爬出。
就算那些虫精通水性,被掏空的人皮也会水灌得鼓胀起来。
保险起见,我们两个要先自证清白,才能放心地合作。
詹王妃临时后悔,在我手心写道:【你不会伺机杀了本宫吧?】
我哭笑不得:您溺死在此,奴婢能活着走出春巢宫?
她的双颊因尴尬而泛红,猛地扎进水里,水溅了我一身。
气泡接连往上冒,我知道她撑不住了,伸手按住她的头以防上浮。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我没有心慈手软,数过时间后,再将她拉起来。
詹王妃呕了一摊水,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我上前替她拍背。
「本宫......咳.....」
她瞪我,我赶忙蘸水在砖上写字:
【现在可不是娘娘发火的时候。】
确认她七窍都无蠕虫爬出后,我如法炮制,自证清白。
我浑身濡湿形容狼狈,詹王妃抓来一件袍子:「拿去。」
我用它抹脸,她气得跳脚:「那是赏给你穿的,值五十金!」
五十金!我的爱好庸俗且专一——钱。闻言便把它叠起,收拾妥当。
该验内鬼了。我看向她,朗声道:「娘娘的耳环可是在沐浴时丢的?」
詹王妃将耳环摘下,藏在脱下的外袍中,披上新的外袍:「是。」
我心领神会,即刻推门而出,叫所有人都过来:
「娘娘在沐浴时丢了耳环,都来进来找找。」
春巢宫有两个宫婢,是我、山花。
两个常侍,是展昭、展越。
素来深居简出的三世子常宴也来帮忙。
算上詹王妃,拢共六个人。
先下水的是展昭,他扎入水中许久。
欲抬头时,詹王妃伸手按住他:
「再多仔细地找找,莫要偷懒。」
詹王妃飞扬跋扈,做出此事也算合情。
展昭上来后咳了水,并无异样。
众人轮番下了一圈,都呛了不少水。
最后下水的是三世子常宴。
常宴非她亲生,是过继到她膝下的养子。
寄人篱下的世子身份低微,须得摇尾乞怜。
因而他找得认真,在池底找到几近溺亡。
水面的气泡由大至小,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役垂首并未注意,詹王妃忧心生死,神游天外......
我顾不得其他,伸手把常宴拽了上来。
他趴伏在池边,咳得浑身都在颤抖。
长发濡湿,为他颇具异域感的五官平添媚意。
他虚弱地朝我笑笑:「山月,多谢你。」
看来詹他与詹王妃的关系不算好。
我暗自思忖,在他俩之间打了个问号。
山花这才如梦初醒,张罗着去拿毯子来。
一番折腾下来,春巢宫的人都没问题。
随后詹王妃在外袍找到耳环,此事就算揭过。
但这还不算完。
毕竟宫中的内鬼除了是怪物,还有可能是人。
如果是人,那就更好筛查。
只需要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不许他们离开。
今日,詹王妃的行径很古怪。
监看她的内鬼势必按捺不住,离席去通风报信。
众人各自回房换下湿衣,詹王妃又道:
「方才真是辛苦你们......今夜就同在前厅用膳吧。」
坐在桌前,我胃口尽失,詹王妃亦然。
常宴先给她母妃盛了汤,再把一盘肉摆在我面前。
他眉目温润,微笑时,唇角的弧度动人:
「山月,这是你爱吃的鸡枞菌。」
受宠若惊之际,我感到些许违和。
这真是我喜欢吃的吗?
我谢过他,低头默默地扒饭。
山花扒开蟹,吓得甩手。
众人看她,她解释道:「这公蟹生了虫,真是恶心。」
詹王妃搁下筷,抱怨道:
「溪蟹就是爱生虫,一生染一池,真倒胃口!」
她借故发起火来,拖延了不少时间。
临近亥时,仍无人动身,我心中有了两个猜想:
一是没有内鬼,二是内鬼很沉得住气。
在我琢磨着该如何钓一钓内鬼时,忽然有人开了口。
常宴搁下碗筷:「儿臣有事离席,还请母妃见谅。」
詹王妃道:「好,那就都散了吧。」
春巢宫后院种了许多花草。
有三七、落葵、菖蒲......
它们长势旺盛,总是招来许多昆虫。
詹王妃将其余下人打发去后院斗蛐蛐儿,给我使了眼色。
她示意我跟在常宴身后,设法限制他的行动。
我尾随他至偏殿门口,攥紧詹王妃给的匕首,伺机以此胁迫他。
但常宴忽然停住脚步。
就在瞬间,遮月的云散去,月光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