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又宰客?”男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这位小姐的车费我付了。”司机脸色变了变说道:“王新,关你什么事?”名叫王新的男子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递过去说着:“够了吧?”
拿到钱后,司机不情不愿地交还手机,嘴里骂骂咧咧。我慌忙下车,腿一软差点跌倒,被王新稳稳扶住。
“没事吧?”他松开手,保持适当距离,问我:“要去古城?我送你。”
我只能警惕地打量这个救命恩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被晒得黝黑,眉眼间透着疲惫却清澈的神情,手掌粗糙布满老茧。
“多少钱?”我下意识地问。王新摇摇头:“顺路。”他帮我把行李搬上三轮车,递给我一顶旧草帽挡太阳。三轮车突突行驶在乡间小路,微风拂过我泪痕未干的脸颊。前方,丽江古城的轮廓在夕阳中渐渐清晰。
“第一次来丽江?”王新头也不回地问。
“嗯。”
“旅游还是?”
“不知道。”我看着远处雪山,突然哽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我只是,没地方去了。”王新沉默片刻,指向前方:“看,玉龙雪山。丽江再难的事,看到它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阳光为雪山披上金色光芒,壮美得让人屏息。那一刻,积压多日的委屈突然决堤,眼泪夺眶而出。
王新没有安慰我,也没有询问,只是默默递来一包纸巾,继续专注开车。
二十分钟后,三轮车停在一家青瓦白墙的民宿前。“阿婆人很好,价格实在。”王新帮我卸下行李,对我说:“就说是我介绍的。”我翻出钱包问他:“多少钱?”
“不用了。”王新摆摆手,转身要走。我叫住他,说道:“等等!至少告诉我在哪能找到你。”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水果摊,说道:“我和爷爷在那边卖水果,有事可以来找我。”看着王新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离开上海后,遇到的第一个不图我什么的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格窗洒在我脸上,我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陌生的天花板,隐约传来的纳西古乐,还有窗外飘来的桂花香,这一切提醒我,我已经远离上海,置身丽江古城。
民宿阿婆送来的早餐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豆凉粉和现烤的鲜花饼。我小口啜饮着当地特有的雪茶,翻开手机又迅速合上,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父母和应勤的。索性关机,把SIM卡拔出来塞进钱包夹层。
“眼不见为净。”我对自己说,背上小包出了门。丽江古城的早晨比我想象中安静。石板路两侧的店铺大多还未开门,只有几家早餐店冒着热气。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双脚带路。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四方街广场上,几个纳西族老人正在晒太阳,他们深褐色的脸上皱纹里仿佛刻着古城的岁月。
一个和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要尝尝新鲜的丽江雪桃吗?”我转身,看到一位白发老人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几个竹篮,里面盛着粉白相间的桃子,表皮上还带着晨露。老人笑容温暖,眼角的皱纹像扇子般展开。
我下意识摸钱包:“我,”老人挑了个最红的塞到我手里,说道:“不要钱,尝一个。我是王新的爷爷,昨天他送你来的吧?”桃子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我突然鼻子一酸。在上海,从没有人这样不求回报地对我好过,樊胜美的关心总带着算计,关雎尔的体贴后来变成了疏远,就连父母的爱也总是有条件。
“谢谢您。”我小声说,生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老人摆摆手说着:“年轻人出门在外不容易。我孙子说你是从大城市来的?”
我机械地回答:“上海。”随即补充,说着:“不过我不回去了。”
“噢?”老人挑了挑白眉,但很体贴地没有追问,说道:“那你要在丽江做什么?”
我莹低头看着手中的桃核说道:“我,还没想好。”老人笑着指向不远处一条小巷,说道:“慢慢想,丽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那边有家‘一米阳光’茶馆,老板娘是我老朋友,你去坐坐,就说老王家介绍的,给你打折。”
我道别王爷爷,朝小巷走去。巷子很窄,两侧是典型的纳西族两层小楼,木结构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阳光真的只能照进一米宽的地方,形成了明暗分明的界限。
就在我准备走进茶馆时,余光瞥见对面一家紧闭的店铺门上贴着“出租”二字。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透过积灰的橱窗向内张望,约五六十平米的空间,原木色地板,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吧台。阳光透过天窗洒落,在空荡的室内形成一道光柱,灰尘在光线中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