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回望徐遗,叹出一句:“很让人想不明白,对吧。”
徐遗:“新铺子还未立足,就先让人坏了口碑,加之有人在旁煽风点火,坏事一传传千里。哪怕真相公之于众后,人们最先想起的就是他家铺子会让人吃坏肚子。
即便如此,存在得久就有理吗,掌握着悠悠众口,就成了理吗。”
“盈之,事实如此,由不得你我。”
徐遗再难忍心中愤意:“所以你说这些,是劝我同你一起做那光顾老铺子的客人?”
“安王新起,又手握庐陵府,再有谢中丞回朝,朝廷谁最紧张?”
韩骞。
徐遗心头冒出这个名字,这个与老师政念不同的大相公,从太子殿下开始读书时就相伴在侧的太子恩师。
但太子与赵眄的兄弟情谊,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林文凡:“今日的御街倒是比往常热闹。”
徐遗侧身眺向御街,有一人身着官袍拉着一架马车,大摇大摆地行走在涌来观看的人群之中。
“此人名叫杜自全,济河瓦子私藏火药一案就是他告发的,同时还找出忠爷他们在节日之外开坊的证据,这又是一项罪名。杜自全现在应该是受完封赏,亲自拉载装满封赏的马车,以表圣恩。”
“为什么?”
“你和安王相交甚笃,又是谢中丞的学生,翰林修撰、世子接伴、转运使,都是你的。”林文凡捏着木栏的手指微微泛白,“而我什么也没有,只有这样,我才能做我想做的……”
徐遗喃喃出声:“那句誓言,还记得吗?”
林文凡有一瞬恍惚:“当然记得。”
“守住了吗?”
林文凡不语。
“誓言守不住,还可以守心。”
林文凡兀自发笑道:“徐盈之,你在骂我?‘既为友,理应互知彼此。’这句话可是你说的。你不信我,淮庄一行你就没信过我!”
徐遗觉得已无相谈下去的必要,转身就走,林文凡喊道:“徐遗,你斗不过的!”
“我非一人执炬。”
徐遗跑下楼,询问掌柜:“有纸笔吗?”
掌柜依照要求取来纸笔,徐遗握着笔斟酌许久,写下:
志存高远,飞翅击鹰。
以笔之利,当还清平。
写好后又将纸撕成两半,一半一句,交代道:“烦请掌柜把这个拿给同我一道来的那位相公。”随后,留下银钱离开了望天楼。
林文凡盯着这两半纸,脸色沉了下来,一把揉皱了它们。
徐遗,我们做的事是一样的,只是走的路不同罢了。
有庆回府时,见到萧程仍心不在焉地呆坐在那儿,心里却安心不少。
他步伐轻快地走上去,摆上好吃的:“世子,炙肉和酒蒸鸡还热着呢,快吃吧。”
“街上……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消息?”
有庆斜眼观察着萧程:“总归还是那个瓦子的事,现在也没个结果出来。哦对了,今天还看见徐相公了呢,不过叫他却没应,匆匆忙忙的。世子,你和徐相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萧程随口一答,忽觉不对,“你……”
有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你和他这么明显,不多想也难啊。”
“很明显吗?”萧程追着问。
“啊?哦,想来我跟在世子身边比较久,更能看出来吧。”
萧程瞄了一眼天色,说:“有庆,晚上我要去找徐遗,你就别跟着了,自己早点休息吧。”
“哦好,那还回府吗?”
“回。”
刑部大牢。
“这有两俱尸体,一个叫孟宝,一个叫廿七。”林文凡指着地上的死人,对忠爷说道。
额前头发遮挡住忠爷的眼睛,他从缝隙之中窥见孟宝和廿七伤痕累累的身体,被打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他睁瞪布着红血丝的双眼,四肢使力挣得铁链紧绷,铁链蹭破其它伤口留下更深的勒痕,凝固了的鲜血重新留出新的填补未染红的破碎衣衫。
当他发觉自己怎么努力也够不着他们时,紧绷的铁链松弛下来。
“呜呜呜……”泣不成声的呜咽断断续续,连带身上挂着衣物跟着颤动。
林文凡冷眼静看:“你若还不交代,死的就不止他们了。”
“啊——啊——”
沙哑的嘶吼仿佛要将林文凡吞啃入腹,他虽看不见忠爷的眼睛,却能感受到那股要杀了他的恨意。
刑房外,萧程扮做狱卒的模样守在门口,凝目看着某一处发愣。
手握上腰间佩刀,忠爷的一声声嘶吼扯起佩刀上抬一寸,费了莫大心力才克制冲进去的冲动。
“那天徐遗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要你这么不顾自己性命,为他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