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遗带着赵眄查到的一个人名缓步走着,牢里昏暗的烛光照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刑房内响起数道鞭响。
“住手。”
狱卒停下实施鞭刑的手,上下打量着徐遗,徐遗介绍自己:“都转运使徐遗。”
都转运使,为何来刑部?
“不知相公是来提人还是问审,可有文书?”
忠爷浑身上下布满血淋淋的鞭伤,徐遗皱眉:“此人的供词与文书何在?”
“呃……没有。”
徐遗眼色转冷:“没有文书就用刑,你们刑部什么时候靠严刑拷打来断案了。”
“这……”
“出去。”
刑房无人后,徐遗快步上前低声叫着:“忠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忠爷吊着脑袋上下点了一下。
徐遗展开一张小笺,放到忠爷眼前:“这个人名和地点你记住,倘若有人问你为什么私藏火药,你就说自己是安王殿下的暗桩,早在淮庄一案就已牵涉出火药……”
时间紧迫,徐遗只得快速交代一遍,再借着刑房的烛火将小笺烧去。
“盈之?”林文凡站在不远处,刚到时就见徐遗在烧毁什么。
徐遗愣住,这个时候,林文凡何故在此?
“长维,你怎么在这?”
林文凡也道:“你又怎么在这。”
“奉命而来。”
“我亦是。”林文凡轻笑着,瞟了眼木架上奄奄一息的忠爷,心底盘算得一清二楚,却还是给了句忠告,“这趟浑水你最好不要淌。”
二人眼神诸般交汇,从意外到错愕再到不解,竟叫人失了所有言语,连一句简单的“为什么”也问不出口。
徐遗暗自攥拳,大步走出这令他不适的地方。
“盈之!引火会烧身。”
徐遗不回头:“已经烧着了。”
水匪一案林文凡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栎阳,淮庄一案为何会不了了之,王狐为何会被拔去舌头,再到今日刑部一见,徐遗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为什么……
他漫无目的却还是走到了质子府附近,脑子里又浮现起萧程那句话:
“假如你的那些同僚至始至终与你对立,你又有一个机会将他们拉下来,你会这么做吗?”
第58章
有庆:“世子,我连续两天看见徐相公在门口徘徊了好久,就是不进来。”
萧程低头摸着玉佩,沉默了一会儿:“有庆,我想吃炙肉了,帮我买些吧。”
“好。”有庆才走出几步,又想了想折回来,“世子也好久没吃济河外的陈记酒蒸鸡了吧,买完炙肉后我顺便也去买些,不过酒蒸鸡得趁热吃,世子就在府中等着,我很快回来。”
有庆紧赶着上街,飞星楼炙肉最好,但他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再迈开步子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掠过。
他开口叫了人,可是那抹身影没有听见,匆匆进了飞星楼对面的望天楼内。
“你找我?”徐遗在林文凡对面坐下。
林文凡为他斟茶:“我们好久没有在这望天楼相聚了,这里还和从前一样。”
“也不一样。”徐遗拿起茶盏细看,却没有喝,“那时所用的黑盏不如现在的精致,里头盛的茶汤也变了。人,更是变了。”
林文凡手一顿,望向窗外笑着:“你看这楼下,行人来来往往,日日都有变化,商贩更是今日在这占着位置,明日又不知该换到哪去了。”
“今日是为了叙旧,还是为了赏景?若是叙旧,林郎中怕是找错人,也来错地方了。若是赏景,可觉得济河上的滚滚浓烟好看吗?”
爆炸时是在白日,浓烟冲天,不知又波及到多少无辜的人。
林文凡心内一痛:“盈之,刑部大牢一别,就让你我生疏至此?”
徐遗眼神如刀,手中的茶盏已经握不稳:“我只问你,王狐下狱时你在不在?拔舌,拔去的又是谁的舌?”
他的模样不是在询问一件不知情的事,而是想要林文凡亲口回答。
可林文凡看着他神色复杂,艰难吐出:“你都已经查过我的行踪,就不必再问了。”
徐遗自嘲地轻笑出声,问他:“长维,你就不怕回不了头吗?”
林文凡淡淡置之,恐怕早在迎春宴上,他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前些月路过两家铺子,一家老一家新紧挨着,所卖之物相同。街边邻里大多都吃惯吃腻了老味道,一有新鲜味道出来便争相购买。
第二天就有人站在店门口大肆宣扬这家新铺子东西不干净有问题,这店家怀疑是老铺子干的,两厢打起来,最后报了官上了堂,你猜结果如何?”
林文凡站起身走到敞开的窗前,沉吟:“结果就是老铺子见不得自己的生意被分去,就雇人买人家的东西,再倒打一耙。新铺子也因打伤了人,赔上医药钱。可是渐渐的,新铺子便开不下去关了门,老铺子依旧有客人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