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余礼见着颤颤巍巍的老人掏铜板,然后哄着孙子吃时,余礼也会觉出一阵心酸,搅得他不太好受。但他是为着做生意,定是不会说什么的,碰上孙子乖巧的,会偷偷多给半块。
也有妇人夫郎喜欢他的糕点,有的家里不差钱的,成了他的熟客,次次还要同他唠上几句嗑,有个每次都要买的妇人,还跟余礼说:“礼哥儿,你这糕点做得这么好,又不贵,日后会去镇上卖不?或许就发了家,以后能在镇上买宅子呢。”
这事余礼早在心里想过,但他属实是个没太大志气的人,能在村里卖一卖,补贴补贴家用,就不错了,便笑着答:“嫂子快别开玩笑了,镇上的人都去什么斋什么楼买糕点呢,怕是看不上我的。”
那妇人知他是谦虚,但也没再多说,同他说笑别的事情去了。
余礼记着英姐儿上次还说,下回卖糕点得给她留上两盒,她找个时日回娘家,看看爹娘和下头的弟妹。
英姐儿和李铭顺成亲后,是没有分家的,李大伯每次卖了稻谷,会给李铭顺一半的银子,李铭顺自然就给了英姐儿。而英姐儿平日里用钱的地方不多,只偶尔买些家用,因此手里算宽裕,便会惦记娘家。
余礼给人拿了两盒出来,预计着晚些给人送过去。而除了一些常见着的客人外,赵二的媳妇也来买了。
余礼同她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连她的名字都不太清楚。他心里不喜他们家,但她从前是没说过他和李铭川的闲话的,再一个来者是客,余礼没说什么,娴熟地介绍了自个儿做的角米糕。
那妇人,或是说姑娘,声音很小,看着是个性子怯懦的,也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在赵家被磋磨的。
“给我……给我一块就好,两个铜板是吗?”
“对。”余礼道,看着人慢慢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个铜板递了过来。
赵二媳妇就在原地吃了起来,赵夫郎对她不好,赵大媳妇又是强势泼辣的,幸得赵二近段时日对她态度好些了,她才能出来买块糕点吃。
她听家里人说过余礼,家里人对余礼是没什么好话的,但赵家人对她都没什么好话,她自是不在意他们说余礼的话,今日正好撞见了,定要尝尝他的手艺。
好吃,她三口就吃完了,其实这角米糕不小,但她每一口都塞满了。吃完后她看了一眼余礼,走了。
余礼就更不在意她了,刚刚卖糕点时有个婶子叫他过两日去布菜。桥西村人口算多,但只有喜事和丧事会办席,因此虽他和李铭川成亲后信任他厨艺的人多了,他也要隔很久才能接到活。
余礼高兴应了,虽然不是掌厨,但前头的布菜备菜也是有铜板能拿的,有些主家有什么剩的菜,也会让备菜的婶子夫郎带回去,余礼对这菜倒没那么感兴趣,但只要有钱挣,对他来说这活不难。
备菜那日,豆婶子也在,见余礼干活麻利,同他说:“下月我儿子就要娶媳妇了,礼哥儿你到时可得把时日给我留出来,到时来我家掌厨啊。”
豆婶子家是村里唯一一家买豆腐的,她手艺好,也攒了不少家底,家里的屋子盖的大,就为着娶儿媳时有面子,当下便要找余礼去忙。
余礼更觉这是意外之喜,同豆婶子说了不少吉祥话。这些话从前他都不会说的,很奇怪,成亲之后,竟也都慢慢学会了。
答应时高兴,但在豆婶子家掌厨前几日,余礼就总觉得身子不太舒坦。今日豆婶子家备了三个肉菜,一个还是肥肠,这肥肠已是昨日里就洗好了的,但余礼今日闻着了上头的味,还是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压不下去。
他走出灶房想歇会,却又见着了赵夫郎和赵大媳妇,余礼撇开了眼,懒得同他们多说一个字。
赵夫郎的声音尖锐,见着余礼身上穿着厨子的衣裳,就叫嚷了起来:“不是我说,怎么请了他来,你也是,他成亲这么久了肚子都没动静,你也不怕坏了你家的子孙缘。”
别说余礼,豆婶子的脸都绿了。余礼是她见着活干得好专门去请的,赵夫郎这下子,打的不只是余礼的脸,也是他们这个主人家的脸。
赵夫郎本以为这话会让旁边不少人看余礼的闲话,可谁知旁的人反而都对他指指点点。
“这礼哥儿和川小子感情好,生娃也定是迟早的事。”
“是啊是啊,更别说雨梅婶子都生了三个,礼哥儿也肯定不差的。”
“倒是这赵夫郎,自家的日子过得稀里糊涂,还当众揭人家的短,咱日后还是别同他来往了。”
就连豆婶子都开口说:“礼哥儿的手艺咱们都知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呢,就想要大家饱一饱口福,若是不想吃他做的菜,就别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