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路......谢归路......"他喃喃。
江风骤起,吹散仓顶茅草。月光漏在他斑驳的草衣上。温怀忽想起那人初入御史台时,曾说“清明由他”而今这汉江浊浪,早将清浊搅作一锅腥汤。
襄阳,他来了。
汉江码头的晨雾裹着鱼腥气,温怀将最后半块霉饼掰碎喂了江鸥。脚边竹篓里堆着鱼肠剑似的干银鱼——这是他今早在渔市帮工换的伪装。
忽见挑夫们围看新贴的缉捕令,画影图形上谢桥的朱砂痣被刻意描成滴血状。
"让让!"运瓷货的骡车撞翻鱼篓。温怀侧身躲过,压低了斗笠,以防有人认出自己。
但他来到了襄阳,却不知该去何处。
他和谢桥断了联系,只知道他在襄阳,可是这里人流如海,在人群中找一个通缉犯简直太难了。
他想起谢桥平日最喜欢玉冠,于是灵机一动,朝人询问襄阳的裁缝店。
温怀立于 "云锦斋" 檐下,雨丝斜斜掠过他衣襟。
"客官好眼力!"掌柜搓着手凑近,"这是前日新到的式样,襄王来过,也是看上这个......"
话音未落,门外忽起喧哗。八宝琉璃轿帘一掀,蹿出个穿雀金裘的少年,腰间玉带扣嵌着獬豸纹。
话音未落,后堂帘子轰然掀开。少年撞出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如同马队过境。
"温丞相?"少年藩王赵景明瞪圆了眼,"你、你怎么在这儿?我京城见过你!"他拽起温怀的破袖,大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怀也是差异,眼前的少年是四王爷的独子赵景明,他想起此处是襄阳,正是这位藩王的封地!
还真是巧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小王仰慕相爷文采!" 赵景明拽着温怀往试衣间拖,"这 ' 秋水共长天一色 ' 的料子,正配相爷的......"
温怀眼神一冷,袖中匕首抵住对方后腰:"藩王怎知本官会来?"
"咳,小王昨日在西市见谢大人买了匹月白蜀锦......不过也没想到您会来。" 赵景明突然转身,鼻尖几乎撞上温怀,“大人你怎么了?”
温怀突然按住他手腕:"谢大人来过了?"
赵景明挠头,"好像来过了,后来又急匆匆地走了,说什么有急事。"
还能有什么急事,温怀冷笑,无非是被追杀了。
赵景明也不慌。高高兴兴的带着温怀回了自己的藩王府。
"您再找谢大人吗?相爷莫急!" 赵景明拉着温怀坐下,突然扯过个五大三粗的婢女,"小王把碧桃赏给相爷!她最会......"
"不必!" 温怀后退半步撞翻织机,"本官家中......"
"相爷莫不是怕某人吃醋?" 赵景明突然从袖中掏出个檀木匣,"小王这还有......"
"这是......"
"昨日谢大人给本王的!" 赵景明突然压低嗓音,"谢大人说这是给相爷的定情信物......"
温怀一愣。
这么说,谢桥也来投奔 赵景明了。
"谢大人现在何处?"
"小王也不知道!" 赵景明笑道,“大人着急吗?”
温怀却突然站起身,冷冷地瞪着赵景明:“你动他了?”
"小王冤枉!" 赵景明没想到丞相大人突然翻脸,瘫坐在地,"小王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温怀在赵景明这儿吃了顿饭,耐不住心中焦急,奈何赵景明百般挽留,也离开了藩王。
他刚出门没走几步,就感到身后凉意阵阵——
温怀踉跄着撞进襄阳老巷时,一身草衣已被弩箭洞穿七处。晟帝亲卫的马蹄声近在咫尺。
"温相快走!" 赵景明的惨叫声从巷口传来,珊瑚簪子滚落温怀脚边。
温怀攥紧袖中狼毫笔,笔尖蘸着赵景明的血写下 "桥" 字。追兵的脚步声近了,他突然跃上屋檐,却踩碎了块松动的琉璃瓦,丢入一处地窖。
废弃的染坊地窖里,温怀倚着霉烂的靛蓝布匹喘息。后颈的箭伤火辣辣地疼。
"温相好兴致。" 阴冷的声音从梁上传来,七道黑影如夜枭般扑下。温怀认出他们腰间的鎏金腰牌 —— 晟帝亲卫 "夜枭军",每个人的兵器都淬着鹤顶红。
狼毫笔在温怀指间转了个花,笔尖突然弹出三寸精钢:"晟帝倒舍得,把夜枭卫都派来了。" 他旋身避开劈来的雁翎刀,刀锋削断他发间仅存的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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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是被血腥味引到染坊的。
他刚摆脱追捕。推开腐朽的木门时,正撞见温怀被夜枭军逼至墙角,中衣已被撕成碎片。
“好啊,又来一个!”
"温怀!" 谢桥大喊,正中持弩影卫的咽喉。温怀抬头的刹那,他看清对方耳后的朱砂痣 。
"谢大人来得正好。" 温怀突然将他拽进染缸,靛蓝液体呛入口鼻时,谢桥尝到了温怀唇间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