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突然传来了谢桥的一声轻笑。
温怀明显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谢桥的笑,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撞见谢桥英俊的眉眼,和那双并未上扬,平平淡淡的唇。
谢桥遂看向他。
温怀的视线往下移动,看到已经空了的酒杯,他眼中暗淡,有点耻笑的说:“是。你是御史,说多了,反而弹劾本相。等洪灾的事了了,疯狗御史打算对付谁?”
“哪里来的对付。本职罢了。”谢桥缓缓闭上眼,心不在焉地说。
温怀却突然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凝视着转瞬即逝的血色夕阳,天边涌起一轮明月,氤氲了周围几片深色的云。树梢随风而动,拖着月亮。
“说什么都没用的。”谢桥不明不白地道了一句,“这是本职。”
现在的温怀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过不了几年,他就会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有多沉,有多痛。
晟帝宴会响当当的继续,江宁公主一直陪在晟帝旁边,很快就把婚期的事谈妥了,只差把这件事和崔家的驸马商量,但也由不得他们,晟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料崔家也不得反抗。
这天晚上谢桥罕见的没有先回家,而是弯进了京城东边的一处茶馆里,晚上早已没了人,但茶馆还没关。
店小二在柜台前昏昏欲睡,见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立马惊醒过来,见到其人装扮,立马堆起笑脸,笑问客官好点什么。
谢桥往小二手里扔了一锭银子,悄悄说了两句,店小二看他的眼神立马又变了,整个人缩手缩脚,开始分外恭敬起来,轻声道:“随小的来。”
店小二关了店铺,带着谢桥往里屋里走,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走到一处阶梯前,才说:“大人请走,小的先退了。”
谢桥点点算作回应,轻车熟路的走进去,初极狭,仅容一人通过,他摸索着墙壁,很快就找到了开关,双手一用力,悬索立刻断开,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与其而来的,是嵌在墙侧的一枚毒箭。
谢桥侧身躲过,显然早有准备,摸底,脚底下石阶一断,向下忽张开,伴随着几声轻微的摩擦声,最后变为一个勾人进入的洞口。洞口黑黝黝的,谢桥却丝毫不怕,纵身跳入,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双脚着地,蹲着身,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何人!大胆!”惊呼声猛然传来,紧接着就是一条红绡从天而降,就要卡住谢桥的脖子!
谢桥眼神微动,顺地打了个滚,空隙间还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顿时银光乍蹦,将红绡斩成两半。
期间,他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红绡一断,力量顿时凝结,无处迸发,最后换得那人的急促喘息。
“什么人?!”
“我。”谢桥淡淡说。
他此时才能打量身边的环境,与外面的月黑风高截然不同,这里虽也是夜晚,但是灯火通明,点了不少灯笼。
他落在一处庭院,庭院正中间里有出小屋子,方才的红绡就是从屋子里的窗口中出来的。
他缓缓看向对方。
“藏得厉害。”
袁蓉不可置信地从屋子里出来,与离他不远的谢桥正面对视。
谢桥同样冷冷地看着她。
“是你?”
“很奇怪?”谢桥低下头,嘴角一扯,把软剑藏入兜中,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他还带着这么一个锋利的东西,“我想,我也该来了,袁副尊。”
袁蓉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鼻腔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哼:“也是,该来了。”她手持被斩断的红绡,纤细的手臂微微一转,就将红绡收入衣间,又恢复了往常温婉的模样。
“说罢。”谢桥倒是先开口了,“怎么回事?”
袁蓉转身进了屋,谢桥跟着她进去,二人对坐在桌边,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其上插着几株海棠。
“谢大人问哪个?”袁蓉的手微微有点颤抖,显然是受了大的震撼,还没从疼痛中缓回来。
“他应当是有所察觉了,不然不会这么对我说话。”谢桥说。
袁蓉插花的手一顿,十分灵光地意识到了危险,她清澈的眸子带着点吃惊,紧紧盯着谢桥:“酒里有毒?”
“不算,但也是了。”
“你喝了?”袁蓉追问道。
谢桥嘴角抽了抽,有点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没喝。”
袁蓉闻言低下头,又开始摆弄她的花。
“银针是测不出来的,但闻得出来。”谢桥说,“不算真正的毒,叫作药更为合适。”
袁蓉静静地听着,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谢桥:“我若没记错,这是青天散,药粉白色,有淡淡的薄荷味,病人用了,有去火之效,一次性加太多,会导致血肉发寒,五脏六腑迅速降温冰冻,最终会被冻死。我见过一次中毒的尸身,外表无恙,拨开来看,内脏皆完整,这种的,最难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