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稻再一次对林忡在林家的地位有了充分的认识。
不过,哪怕林忡第一时间掩上了白布,季稻仍旧能从那匆匆一眼中发现林忧的尸体的异样。
他身体无一处浮肿,脸色也只是青白了些,也没有中毒的痕迹,但他脖子上却被人刻下了几个字。
明明已是尸体,那几个字却分明在渗血,一个一个艳红瘆人,看得人心尖儿直颤。
怪不得林忡会露出那种表情,相对于林忧的尸体,现在,那几个字倒是会更令他害怕。
不过对于不信鬼神的人而言,不是会觉得这是谁的戏弄吗?为何林忡会作出这样的表情和举动?
这林忡有事儿。
季稻的目光飘啊飘啊,飘到了抽噎的林恫身上。
这个倒是真心实意没掺水分的伤心。
“林三老爷,你看见那字儿了吗?”趁着林忡死守尸体的空隙,季稻拉林恫到一旁,问道。
林恫擤完鼻涕,见季稻问起,边擦眼泪边回道:“什么字儿?”林恫还沉浸在悲伤当中,说话都不走心,看来是没有注意到那几个字,不过那样骇人的字眼若是被人看见肯定有印象,最大的可能还是林忡没打算让林恫看见,所以他才不知道。
季稻不知道林忧是怎么和林恫说的,也不知道林恫是否改变想法,她多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大哥是失足落水死的吗?”
“我大哥怎么可能失足落水,明明是鬼害的!”林恫想也不想就道。
看来还和以前一样。
“倾儿?”季稻冷不丁道。
“对!就是她!”林恫恨恨说完,可嘴在前跑脑子在后面追,林恫说完才猛然回过神来。等等,她说的什么,倾儿?
“你怎么知道倾儿?”林恫眼中闪过惊恐。
季稻微微勾唇:“我说过了吧,我会调查的。”
林恫没想到季稻居然这么神通广大连倾儿都能挖出来。
“你、你知道了多少?”林恫讪讪问及。
“你猜。”季稻莞尔,眼中趣味十足又神秘莫测,让人抓不住她的心思。
林恫哪里有心情猜,既然季稻已经知道倾儿,说明已经知道不少事了。他望向尸骨未寒的林忧,眼中犹豫不决,似乎想要直接告诉季稻,可又顾虑重重。
季稻看出他的惊疑不定,便给了他最后一击,击垮他最后的心防:“你大哥已经没了,难道你还想失去你的二哥吗?”
林恫瞳孔微震。
“我、你……”
他眼睛闪了闪,投向林忡,他内心挣扎好半天,季稻就静静望着他,等他抉择。
想了好久,林恫终是咬咬牙:“那姑娘一定要保护我二哥!”
季稻微微颔首:“行。”
哪怕林忡罪该万死,她季稻都保了。当然,不是为了她林家,她完全只是为了被这林家困着的那些人。
*
皿城。
风沙弥漫,沙形成一层厚厚的灰,仿佛将天地隔绝开来。
皿城独立于其他几城,是沙漠尽头,被黄沙围绕之城。
远远地,商温就看见了那席卷一切的黄沙,熟悉的风沙。
“还有多久到达皿城?”
“主子,到达皿城一日,到达前线还有两日。”驾车的侍从说道。
商温从车驾中钻出来,望这大漠风光,感受这一层一层刮来的风沙,与原先一样,那战火纷飞的皿城连风沙都带着血腥的气味。
“粮草和大军到哪儿了?”
“看不见粮草和大军的尾巴,想来是快要进城了。”
商温作为断后,晚行半日,自然落后许多,但已经比意料中快得多了。
商温将手中的折子递给随行的侍从:“皿城前线传来消息,盛军已陈边境两日,距我军不到百里,你有何想法?”
“盛军一向冲动好斗,凡过之处必然烧杀抢掠,犹如强盗过境,现在却跟孙子一样缩着不动,不像他们的风格。主子,属下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商温也是这样觉得的,不过……
“再反常也无法违背本性,除非……”商温顿了顿,目光放得很远,远到皿城的城墙边上。
“主子是担心盛国那位国师?”
商温眼眸垂落:“国师之令,天神下旨,盛国无所不从,无所不往。”
如果说盛军是茹毛饮血、好大喜功、毫无纪律的野蛮之军,那盛国国师就是统领这只野蛮之军唯一的兵符。
商家多少热血男儿并未折在盛军手中,而是折在那盛国国师手里,否则商温也不会姓商。
这一战,会是最后的了断吗?
商温的目光越过皿城,仿佛能看见皿城之外的另一座城池,又仿佛那黄沙漫漫之地,高耸城墙之上会站着一道身影,随着夕阳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