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她一靠近,他就变得平和而安静。哪怕她只是被刺棘草划出轻伤,他就在祂体内暴动不已。
安德鲁牵起新换裙摆的荷叶边,给她的神祇行礼。
从祂的角度,能看见她低下的头颅,后脑一尾由粗及细的麻花辫,一直坠到腰下。
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恬雅娴静。
带着微不可察,却符合她年纪的忐忑。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还没满十八,和露可差不多大。
如果她没有很不幸,现在她该在阶梯教室里听课,宿舍里躺尸,图书馆里自习,喜欢的社团里参加活动,挽着同学结伴去食堂,路上讨论这顿吃什么,要不要去超市买东西。
“现在,请允许我来服侍您。”
这一刻,终于和祂的梦境不期然地重合。
就是这样。祂想。
神明漫不经心。
哪怕是假装的,又怎么样?她的演技拙劣到令人发笑,该要祂如何心甘情愿地落入圈套?
预知未来是祂的能力,即使没有梦境。自从她来到这里,祂几乎不再做预知未来的梦,梦里也只有一个场景。祂预知的能力也不断减弱,到现在,祂几乎已经失去了这项能力。
祂不以为意,就像祂此刻目光落在下面物品一样任人摆布的安德鲁身上。
从她到来这个世界开始,命运不再掌握在创世神手里。
祂全知全能,高高挂起的时候,命运只是祂放在手心里把弄的一个玩意。
她来了,这个既恶也善,时愚蠢时聪明,又平庸又极端的怪人,把祂也带到了命运的天平上去。
可惜无人知晓。千金难买早知道。
什么命运,什么未来。如果让她知道什么预知,什么天平,她会哈哈大笑。
带到了命运的天平上去?
她要做的还远不止于此。
她要拉祂下那百丈高的神坛,拖祂在泥潭里滚上一圈又一圈,踩祂让祂跟这污泥相亲相爱,永世不得翻身。
【*“广度罪辈,吾复何虑”,借用《地藏经》段落,本章还有其它借用的地方。
*怯者愤怒抽刀更弱者出自《华盖集》】
第39章 光明骑士
刚刚透支的身体才救回来,又跪又立侍。祂没有“大病”初愈要好好休息概念。
安德鲁没想过要祂给出什么回答。祂的冷漠和懒于应付,她通通理所当然地当做默认和纵容。
于是她施施然起身,站到祂身边去,微微压低视线。
不看祂,因为难免会被带走注意力。
一般人看这张脸久了,会忍不住想臣服。幸好她在这点上不太一般。
她没有停顿地给自己找事情做:“您的伤,是上次降临萨特莱特时受的吗?”
她并不有意避讳那场“声势浩大”的禁忌之战。
“需要,”安德鲁忖度一下,发现暂时找不到更委婉的措辞,“我来试着替您治疗一下吗?”
祂不说话。安德鲁心想自己被祂用刺棘草弄哑了的时候也没这么一声不吭,疼麻了还会忘了自己喉咙开了洞发出让人牙酸的气声。简直比哑巴还像哑巴。
“抱歉。”她低声道,低着头尽量避开看祂的脸,视线落在祂颊上的伤口,不多游移半点。手掌虚放在上面,有微弱的绿色光芒跳动。
祂第一次知道还有人会用法阵疗愈。
安德鲁果然发现了什么,收回手后,确认祂脸上看不出有过伤口,又以祂为中心,在地面展开了一个刚好能把祂整个人圈住的绿色法阵。
除了祂脸上的一点皮肉伤,还有别的。伤得很重。
安德鲁想,祂是神啊,谁能伤到祂呢?
在这个祂创造的世界里。
创世神扫了一眼地面的法阵。
有几个符文,祂不认识。
催动法阵运行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出现一些异常。
她半合上眼帘,像在打盹。她和创世神一坐一立,她遮了大半的眼里溜出的一尾飘散如烟的绿芒,映入祂视野。
这个法阵对她来说并不是小菜一碟。
安德鲁的身体才恢复,一个以前轻轻松松拿捏的治愈法阵让她又虚了起来,借助双手的结印动作才把灵力收拢。
收尾的时候还有功夫走神,你帮我疗伤我帮你疗伤,又凄惨又离谱,简直像创世神和亡灵法师患难与共互舔伤口。
祂的伤是内伤,不像外界因素造成。而是反噬。
安德鲁想起了那个灵魂契约。
祂留她有用,除了和兰阿的灵魂有排斥,还有这层关系吧。
祂冒着兰阿给的重击吞噬了兰阿之后,因为她在萨特莱特犯下的种种“罪孽”,亲自审判了她。
但是兰阿和她的灵魂契约生效到祂身上,祂被反噬成了这副德行。
安德鲁眼底是死水一潭,在心里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