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先进城安置吧。”她对木良江道。
怎料话音刚落,那几辆马车停了下来,车门陆续打开,数名穿着文官袍服的人纷纷下车朝她走来。
萧燚不解地看向木良江,这是哪一出?
木良江笑着解释道:“太尉大人大约忘了自己的职衔比我们所有人都高,您亲自来接,他们怎敢继续坐在马车里不露面?”
熟人见面,他又知道萧燚向来不拘泥于繁文缛节,所以原本没打算下马。
这一下,不下也不行了。
接下来,这群一半来自鸿胪寺一半来自礼部的官员可算是让萧燚见识到了什么叫繁文缛节。
顶着寒风一番寒暄下来,夕阳早就被冻得跑没了影儿,一群人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开始进城。
进府第一件事,礼部官员宣读官家谕旨。
除了卧病在床的萧重信,镇南王府上下老小纷纷出来接旨。
旨意的内容在所有人预料之中,萧重信无法继续担任统帅,边关总要有个新的主事人。而在此战中立下大功的萧燚顺理成章地接过帅印,女少帅变成了真正的大帅。
“恭喜萧帅,贺喜萧帅。”
众官员纷纷上前贺喜,说笑声瞬时冲淡了镇安王府长久以来的沉重氛围。
远来是客,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好好招待。林晴烟一早就带着府中人忙活,早就备好了宴席,萧燚示意金甲铁衣引着众人入席。
木良江收到她的眼神,放慢脚步缀在队伍后头,与她同行。
萧燚果真有话说,只听她问道:“娘娘近来身体如何?”
木良江闻言转头直视萧燚,视线在她身上顿了须臾。
萧燚见状长眉微蹙,立即问:“不好吗?”
“没,大帅误会了。”木良江道,“在下只是没想到是这个问题,还以为你要同我谈的是公事。”
“娘娘身体无恙,大帅不必忧心。”
木良江说谎了,因为上个月木良漪刚病了一场。军报传到永安的当夜,她通宵召见朝臣,次日就染了风寒。直到他们从永安启程来襄城时,木良江去垂拱殿见她,她身上的病态才彻底消散,算是大愈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木良漪特意叮嘱,若是来到襄城萧燚问起她的身体,就说一切都好。
木良江当时觉得奇怪,没曾想萧燚当真问了。
他心中再次升起怪异之感,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女儿家之间的情谊比男人更细腻,她们二人既然交好,互相关心也属自然。
“你没骗我?”
“这话从何说起?”木良江笑道,“骗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萧燚半信半疑,但也知道从木良江这里得不到第二个答案了,遂不再追问。
……
宴后金甲铁衣带着府中小厮女使将众人一一安置,萧燚则邀木、齐二人一同来到偏厅。厅内生了火炉,煮了新茶,一旁摆放有各色干果点心,还有全套的茶具与未拆封的茶团,颇有些围炉夜话的风雅之气。
萧燚见之失笑,她请林晴烟帮忙布置一处方便谈话的场所,却没料到她布置的如此精致。
看着那套崭新的做茶器具,萧燚记起当初木良漪坐在她房中做茶替她解闷的时光。若是她在这里,就好了。
木良江显然对这套器具很感兴趣,赞道:“二少夫人想的周到。”
萧燚随意捡了把椅子坐下,摆手示意他们自便:“我是个粗人,于风雅之事一窍不通,二位随意,不必拘束。”
说完之后捧起一盏茶,喝之前特意低头瞧了瞧,上头应该是画了只衔着柳条的燕子,但是布局不够精妙,燕子画得也一般,缺乏生动。
她轻啜一口,果然,茶味也欠缺。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大部分茶对于她来说跟水的区别就是多了个提神的效用。
“希文比我精于此道。”木良江伸手,让着齐辙往摆放茶具的那一侧坐,“坐待大作。”
齐辙也不多推辞,大大方方坐了过去。
闲聊几句之后,切入正题。
“这趟准备怎么谈?”萧燚问道,“要钱,还是要地?”
她手里有秦虎,还有一万多北真俘虏,养了他们个把月也不是白养的。
虽然这一仗是大周打赢了,但是损失却比北真大——因为战场在他们的土地上。
除掉这些俘虏,北真总共损失的兵马不到两万。
而他们这边,只襄城就有两万七千余人战死,加上繁城那头,死亡的将士超过三万。涵江南岸十万驻军,一下子减少了三成。
而以上这些还只是军方的损失,对战期间有十余支骑兵小队钻空子跑到了防守线以南烧杀抢掠,最靠南的一支直接奔到了正在修建的运河旁边。这些人给大周百姓造成的损失,同样不是一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