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书生无言。
见他如此反应,怜娘眼中染上怒意,声调也骤然提高:“你并非不知当初我们一家是被何人害的家破人亡,但如今却要劝我放弃报仇,李子临,你凭什么敢这么做!”
“阿令,你别激动……”
“滚开!”怜娘一把推开她,“我李云令没有你这样是非不分自私自利懦弱无能的兄长,你不配。”
布衣书生脸色难看,似怒未怒,他从椅上起身,看着榻上虚弱又强势的怜娘,道:“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以你我的力量,想要同木家抗衡,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全完是自不量力。阿令,你清醒一些好吗?我们能拥有如今的生活不容易,为何不懂得珍惜呢?”
“哈哈哈。”怜娘含泪大笑,笑完又冷眼看向布衣书生,道,“我的兄长李子临已经死在了泰和三年,你今日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我今日就当没见过你,你走吧。”
……
怜娘敲响永安府衙鸣冤鼓半个月之后,虽然案子看似没了后续,但百姓讨论它的热情却却不降反增,随之种种猜测也开始甚嚣尘上。
永安府尹看着这越闹越大的态势,直觉告诉他此时恐怕不能善了。从而他越发庆幸,幸好这案子递交给了大理寺,而没有叫他来管。若真是落在他手里,仕途什么都是小事,老命能不能保住都要另说。
这日清晨他忽然想吃府衙东侧那家包子铺的肉包子,所以一早便乘着小轿出了门,路过包子店时命随身的小厮去给他买包子。
包子铺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小厮颇费了一些时间才将包子买来。
“主君,给您。”
永安府尹将手从轿子里伸出来,刚要碰到包包子的油纸,就被忽然传来的鼓声惊得手一抖。小厮以为他已经接住了,便也松了手。于是可怜的包子就掉在了地上,从油纸里滚出来,白胖胖的身体瞬间裹了一层灰。
永安府尹维持着接包子的姿势,一抹心疼从眼中闪过。
“谁!”他怒吼道,“谁又在敲鼓?”
不过才过了半个月,上回怜娘击鼓给永安府尹留下的阴影还厚厚地笼罩在心头。上一回,他也是走到包子铺前听到的鼓声。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怒意未及落下,从心底里升起的恐惧就将永安府尹迅速包围。
“快,快走!不管是谁,别让他再敲了!”
同上次一样,永安府尹着急忙慌赶到府衙前的时候,鸣冤鼓旁边已经聚集了一群清晨出门赶早市的百姓。
而那站在中间击鼓的人身材高大,所以站在外围也能一眼看见他——是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面朝着大鼓,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胜在身形挺拔,姿态出众,往人群中一站便有鹤立鸡群之感。不过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并未束起,而是用一根绳子随意绑在了背后,同时留出厚厚的一缕将左半边脸挡的严严实实。
随着他击鼓的动作,垂下来的发丝偶尔掀起,狰狞的疤痕若隐若现。
“快快让开,府尹大人来了!”衙役们驱赶着围观百姓,护着永安府尹挤到了内圈。
“何……”由于太过激动,永安府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咳……何人击鼓!”
“别敲了,本官在此,你有何冤情?”永安府尹被这急促的鼓声震的五脏六腑都在疼。
同怜娘的柔弱不一样,那又长又粗的鼓槌在这男子手里仿佛轻若无物,他双手执双锤,击出的鼓音让人觉得下一刻千军万马就要打过来了。
“快停下,听见没有!”永安府尹怀疑他聋了,“你们,去,叫他停下。”
两名衙役上前,鼓声这才停下。
年轻男人丢了鼓槌,转身抬起衣摆跪在地上:“罪臣林飞云,要状告当朝宰相木嵩为了一己私欲唆使驿使更改军报内容,致使泰和十年莲州军在与北真对抗期间孤立无援,兵败枯井口。”
他此言一出,周遭先是惊了一瞬,随即议论声就像是冷雨下进了滚开的油锅,瞬间爆炸开来。
“你你你……你说你是谁?”永安府尹抚着胸口,昏黄的眼珠几乎要瞪出来。
小厮连忙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唯恐他激动之下背过气去。
“罪臣林飞云,已故前莲州节度使林岳之弟。”林飞云重新报了一遍身份。
“你……你不是死在了刑部大狱吗?”
“上上苍怜悯,罪臣侥幸得以苟活。”林飞云将状纸递上,“罪臣有冤,还请大人替罪臣伸冤。”
“唉大人!大人您醒醒啊大人!”
“主君,主君!”
永安府尹直接晕了过去。
……
“林飞云居然还活着。”宫里听到消息的谢昱难忍惊讶,“那当初死在刑部大狱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