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被她的神态逗笑,温声软语哄着小女孩闭眼,担心沙沙剪过的发渣落入那双漂亮眼睛。
“真是倔强的孩子,明明听见剪刀声都会发抖,放心放心,不会把耳朵剪破的。”理发师如此安稳,调换位置时却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孩子并不是害怕剪刀,她频频睁眼也不是为了凝视镜子中的自己。
她固执地睁眼,借镜子的折射去看坐着沙发上那个将她带来的男人,担心自己会被抛下,担心男人会在闭眼的瞬间消失不见。
剪刀一停,苍木发现自己又来到眼镜店,适配度数的瞬间世界都跟着清晰,她转头,一切化作拉长的线条,只有一个黑发金眼的男人站在原地,俊秀忧郁的脸长得让人眼熟。
她直愣愣地跑过去,想要和对方打招呼却想不起姓名,男人朝她笑笑。
梦醒了,猫在舔她的眼睛。
葬礼结束后苍木一个人留在墓碑前,天空很快下起了雨,身后树林里一直探头探脑的少年终于按耐不住,磨磨蹭蹭上前打招呼。
“羊之王”,亦是杀死兰堂之人——中原中也。
他极具孩子气般地如此自我介绍着,试探着问苍木难道不恨他?
后者的眼睛终于从墓碑上移开,看着仍旧气质天真的橘发少年,沉默一瞬,轻声问他那一战的状况。
没有得到回答本应气恼,他却在那双苍蓝眼瞳的注视下乖乖当着解说员,绞尽脑汁回忆细节,说到口干舌燥。
他本想隐瞒自己的荒霸吐的身份,但又下意识觉得她未必会在意。
“谍报员”、“荒霸吐”、“人造异能实验体”……这些有如天书般陌生的词语就酿成了他的死因吗?
苍木忽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兰堂——从前所见的那个温和冷漠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只是被捡回来的孤女罢了,只是一起生活罢了。
那么她的感情,在对方眼中是否是一种可笑的自我感动呢。
兰堂,亦或是该称呼他为兰波。
因如此不正义的原因死去,连复仇的正当性都失去了。
“喂,大姐。”那孩子犹犹豫豫地叫她:“你和兰堂大哥是什么关系啊?”
苍木没有回答,她自顾自裹紧了披肩,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走去。
又没有得到回答的中原中也挠挠头,好脾气地扶住她:“你真的不知道更多吗?我想查查自己的身世,可惜他搜集的资料都被你们扔了……”
不,其实还有一件留存。
规规矩矩摆在办公桌上的浅色信封,上面贴着一张便贴。助理见她走来小心汇报,是老板放下的东西,大概是重要文件她们不敢乱动。
苍木轻应一声,待众人离开后才拾起,便签上有黑心医师潦草的字迹——兰堂君留下一些东西,我觉得还是还给当事人比较好。
她捏上去,很轻,很薄,大概不是什么物质上的遗产。
信封打开,四张机票顺着倾斜的角度滑了出来。苍木怔在原地。
一张回国,一张飞美国,还有两张是通向法国的连座票,写着她名字的那张靠窗,看时间正是昨日,早已过期。
一瞬间电流自指尖痛进心底,离开前的询问和亲吻都有了解读,她握着那四张机票,却没有眼泪,只是枯坐许久,直至夜幕沉沉睡去,梦中才缓缓呜咽抽泣。
横滨的夜色透过玻璃窗洒在梦中流泪的女孩身上,直到一道高大的影子遮蔽了她。
大摇大摆的窃贼浮在空中,指尖轻轻一点,那昂贵的夹层防弹玻璃便无声无息地化作破碎的光雨朝下坠落。
“他死后,伤心到即便睡梦中也会流泪吗?”他覆着丝绸手套的手指擦过泪痕,指尖接触到一点新奇的潮意:“我都有些嫉妒你了呢,兰波。”
“但是,如果知道那个男人的本性,你还能哭出来吗?”窃贼如此说道,他站直身体,在月光下露出一张有如神明般俊美的面容。
在呼啸灌入的风声将人吵醒之前,他站在毫无防护的高层边缘,不假思索朝前迈步,踩着空无一物的空气离开了。
第309章 100%剧情
睁眼、闭眼、睁眼、闭眼……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如果每天都作着同样的工作,那到底度过的是漫长的同一天,还是一天的无数次。
“……新世纪金融公司的后续怎么样?”苍木头也没抬地吃着泡面,热气把眼镜蒙上了一层白雾,她在吹凉的间歇发问:“资金撤回的过程还顺利吗?”
助理战战兢兢地咽口水:“总监……董事会那边不同意……可能还要再缓缓……”
苍木握着叉子的手一顿,皱着眉抬头:“森先生没看申请书吗?股市开始下行,再不及时撤资我们也会被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