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带着早已深埋心底的渴望,林芷儿从紧张、无措中解脱了出来——离婚?
这漫涌的洪水,席卷直到清晨,阳光刺眼,照在了林芷儿的脸上。
她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
能看出些林芷儿天生的美人样子,柳眉如远山含翠,眼眸似秋水盈盈,肌肤白皙如玉,未出阁前,林芷儿面容清秀俏丽,这几年更增了些温婉恬静,即使是这病中,也是弱柳扶风,娇美动人。
林芷儿努力睁开眼,眼波流转间流露出淡淡的忧郁与困惑。
两个丫鬟喜出望外,叫道:“姑娘,你醒了!”
“你们是谁?”林芷儿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姑娘,我们是白雪和白露呀!你不认识我们了!”
“我……我是谁?”林芷儿似乎陷入了困顿。
两人如临大敌、面面相觑:“姑娘怎么啦?”
“我头好痛。”林芷儿揉了揉太阳穴,却触碰到了自己头上戴着的青玉簪,拿了下来,疑惑的看着。
“咦,姑娘头上何时戴的这个玉簪?”白露疑惑道。
“从没见过呀,昨日姑娘落水获救,回来发现头上其他珠花饰物都掉了,只剩这个玉簪。”白雪也觉得莫名其妙。
林芷儿如在梦中,她记得,这个玉簪,是许均送她的生日礼物,他们在游艇上庆祝自己的生日——之后她为什么会掉落海中?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许均也来了吗?
林芷儿抛出这一连串的疑问,直问得白露、白雪二人哑口无言、惶恐不安。
林芷儿看着她们疑惑的神色,自己也便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只感到脑海中混乱不堪,隐约记得自己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又无处可去,借着汴河泛舟,打算投河自尽,但是,似乎有一位面熟的公子救了自己——那张脸——是他,分明是许均救了自己!
“救我的那位公子呢?我必须先找到他!” 林芷儿如梦初醒。
“姑娘,我们不认识那位公子。当时光顾着照料姑娘了,竟连对方姓甚名谁都忘了问。”白雪惋惜道。
林芷儿彷徨失措,一些属于秦晴的奇怪的片段在她脑海中翻腾,与作为林芷儿的自己扭打在一起,互不相让。
片段中秦晴从香港来,至于为什么会来这,林芷儿不清楚……只记得一个声音不停告诉自己要“离婚”。
两个丫鬟以为自家姑娘是因为落水受创,失去记忆,正在拼命向她说明现在的一切。
……
一番折腾,林芷儿才又闭上眼睛。
思绪却无法停止。
自己“死而复生”,过去三年的种种,此刻在脑海中盘旋不去,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想回忆起自己是如何走到自尽这一步……
她想起自己未出阁时,父母疼惜、兄长爱护,从小无忧无虑,长成了当时活泼好动、天真浪漫的样子,又满腔正义、心地善良,是最好打抱不平的女子。
等入了田家,规矩繁多,婆母严厉,自己连出门都受了限制。
更别提,丈夫在自己嫁过来才不到两个月就娶了妾室虞小娘,这虞小娘进门的时候已经怀胎六月。
林芷儿这时才知道当时田家将本来定好的婚期提前是因为什么原因,又加之自己夫君流连烟花柳巷,至此便死了心,对田允章一直冷冷淡淡。
田允章生的英俊潇洒,本就颇得女子喜欢,不过三年,小娘已经娶进来三个。
他喜欢热情讨好之人,林芷儿每每见到他都是冷若冰霜,夜里又经常称病不愿服侍,偶有几次躲不过了,便跟受刑似的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几次下来,田允章便没了兴致。
林芷儿一直未能有孕,婆母不时敲打,接连生下长子和长女的虞小娘更是时常搬弄是非,让自己难堪……
这些不堪、禁锢,起初,她还能稍作反抗,无奈日积月累,无处可诉,渐渐的,自己也失去了在苏州时的样子,直至生无可恋,只求一死。
林芷儿在心里重重的叹息,握紧了手中的簪子……
四五日后,林芷儿身体才算彻底好了起来,这天早上,待梳洗完毕,林芷儿便想出去走走。
“看姑娘这样子,倒是确实恢复了,前几日谁都不认得,可把我们吓着了!”白露笑道。
白露本就生的小脸圆润,白里透红,看着便俏皮灵动,生机勃勃。
“也许是落水后高热不退,才导致记忆模糊混乱。”白雪附和道。
与白露的爽利不同,白雪面容清秀,眉眼间透着一股沉静,她比林芷儿大两岁,作为管事丫鬟随姑娘出阁,又受主母所托务必要管着姑娘,因此,免不了总是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
“也许是吧,不管过去是怎么样,现在的我已经是死过一次了,既然作为过去的林芷儿活不下去,那我再也不要做林芷儿了,倒不如做记忆中这个从海里来的秦姑娘。” 林芷儿细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