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
他俩的共同之处,大概就是对于自己认同的人一定会死缠烂打。
蒋郁嵘年长,倒比顾时雨活泼跳脱些。
人开朗,作为他爸的朋友,在长辈中倒是难得的性格。不同于其余人爱说教的性格,他反而爱开些小年轻们的玩笑。
顾时雨难以想象他如何跟沉闷的父亲打交道,也难以想象一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人怎么偏偏选了警察这样一个严肃的职位。
蒋郁嵘吐出一口烟圈,道:“上次你送我那的杜秦博怎么样了?”
顾时雨答:“现在被学校开除了。”
“哇,”蒋郁嵘惊叹道,“真是够狠的你们学校。”
顾时雨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轻笑道:“狠的倒不是学校。”
最开始学校对于杜秦博的看法一直有待保留,毕竟为了这一件“小事”就予以开除好像大题小作。
沈轻帆极力向上呈递申诉,加上其他教授老师们的支持,那边的人终究是抵不住压力,只好勒令其退学。
但沈轻帆也被某些人记恨上了,这周的班会课全校发出一则通知:师生关系不得过于亲近。
至于在警告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谓的,大概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
“是你那个老师?”蒋郁嵘扬眉,饶有兴趣道。
“嗯。”
蒋郁嵘深吸一口,在烟雾里微眯起眼,道:“以前我们也遇到过这类事情,但是像你那个老师一样,斩草除根的还真不多。一般周围人都会央求‘给他个机会吧’,学校也会为了自己的名声,‘建议’双方和解。”
顾时雨笃定道:“他不是会和解的人。”
毕竟之前顾时雨给过杜秦博警告,尽管方式不太好看,但那人仍然不知悔改,甚至想怪罪其余人。
“的确,”蒋郁嵘应声道。“对于知错就改的人来说,和解是一次得之不易的洗心革面;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却是可以变本加厉的机会。”
这就是为何在充满希望与未来的校园里,滋生出的邪恶才更让人绝望。
可怕的不止邪恶本身。而是人们常常给予不知悔改者“还能改”的期望,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受害者的‘咄咄逼人’。
殊不知这口口声声维护的宽宏大量,为下一个不可挽回的罪孽埋下伏笔。
最后两败俱伤。
受害者因为没有得到正义的庇护大失所望,加害人在劫后余生里暗自侥幸。
一支烟的时间结束,叔侄俩掐灭烟头,纷纷上车。
蒋郁嵘递给顾时雨一个文件袋:“你要的邹雁杳数据,我能透露的就在这里,其他也帮不了你,再多就算是滥用私权了。而且邹雁杳也不是在Q市失踪的,所以我这里的信息很少。”
“好。”顾时雨接过。
在这期间他从别的地方拼凑了点信息过来,了解到邹雁杳是在远嫁到D市后失踪的。幸亏她是Q市本地人,邹家的人也一直没放弃过寻找,这边的警局才有些她的线索。
蒋郁嵘瞅了眼他左手中指的银色素环,“你对你这老师,还挺上心。”
顾时雨“嗯”了一声,踩下油门。
当初要邹雁杳数据的时候,顾时雨就跟蒋郁嵘说明白了,毕竟这叔接受度高。
尽管蒋郁嵘对没有偏见,不代表顾妈顾爸没有,他了解到的那个家庭,极其传统。
他忍不住提醒道:“不过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早出柜了。”
“啊?”
顾时雨从容道:“十五岁的时候,在家里看gay片打飞机,被爸妈撞上了。”
蒋郁嵘平生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作为警察的听觉。
甚至还被口水呛到:“那他们......什么反应?”
“不知道。”
其实第一次被发现的时候,情景很难堪。他去洗手间整理好后,他爸气得语无伦次,直接往他左脸上刮了一巴掌,打得他整个头嗡嗡作响,分不清楚是麻痹和痛觉哪个先传到感知区域。
那个时候他刚去打了耳骨洞,左耳阔那只似乎被刮得错位了几毫米,连着左半个头皮骨都传来丝丝痛感。在客厅跪完,又挨了几个巴掌后,他爸终于消气了,但又好像没消,他最后索性闭上眼,让顾时雨滚。他记得他妈在旁边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发抖,好像哭了,没有和他对视。
但他当时头脑一片空白,父母陌生的眼神让他感到无措。
因为他从那个眼神里读出来,他爸妈那一刻真不想认他这个儿子。
扯下那两颗耳钉的时候,半干涸的血与肉黏糊在一起。他疼得龇牙咧嘴,手上的水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一直打滑,费了好大力气才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