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顾雨崇屏住呼吸,走近了几分,陈怀宁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和中药馆里的很像,自从老中医那出来之后他的失眠虽有缓和,但一闻到草药味,整个神经都在抽痛,仿佛有把无形的斧头悬挂在头顶。
“你有没有对你的亲侄子,陈山润下毒?”
“有。”
顾雨崇瞳孔骤然缩紧,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问:“为什么?”
“你妈妈改嫁后我就想对你动手,但当时找的两个打手在学校抓错了人,给陈山润下了毒。五年后的淮江县医院,你躲到楼下花坛里奄奄一息,我想再次给你下毒,但被陈山润拦住了。”
顾雨崇脑袋里有根弦“嘣”地断裂了,陈山润瞒着自己挨了这么多罪,到头来只是想拉着他回国,远离这一切的是非。
“顾雨崇,你现在精神不太好,去里屋休息一会儿吧,等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国,这也算是对我侄子的补偿了。”
“陈山润在哪?”顾雨崇挣扎着上前,前两天在中药馆吃下的药,此刻在大脑里沸腾,天灵盖都快掀开般的疼。
陈怀宁把怀里的香囊掏出来,草药味充盈整个走廊,顾雨崇费力地睁开眼,远远地听到一声叹息:“他在国内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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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淮江县。
陈山润从熟悉的县医院醒来,窗边的塑料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有一瞬的恍惚,又很快清醒下来,喃喃道:“顾雨崇?”
顾雨崇微微颔首,就当打过招呼了。
他比在伦敦时还要瘦,黑眼圈很重,仿佛有很多天没睡觉了,陈山润抻着床单坐起身,“你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一句废话,但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雨崇点头,“伦敦黑帮的事告一段落了,陈怀宁夺权成功,白拾和魏雪生逃到柏林,君越姐在帮她们联系对接人,何繁还待在老位置,他需要找新的合伙人帮他竞升。”
“辛苦了。”陈山润低下头,搓着手,问:“那你呢,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十二年来我的目标和愿望都和你有关,但……”顾雨崇喉咙一哽,想到陈山润的血液病因自己而起,找了这么多年的凶手而最大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他有点慌神,恐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但又不想就这么放手,如果现在放手,那这十二年算什么?
陈山润显然想开了,见他沉默,道:“顾雨崇,这十二年谢谢你,但我们早就不是十七岁的年纪,你带着你的执着走一辈子吗?”
顾雨崇脸色苍白,心里的那份感情同样苍白,轻声道:“你真的就想和我算了吗?”
陈山润叹了口气,校园心动是刹那间的事,但毕业后的日子是一分一秒地过着,这个道他们谁都懂,不知道他还在坚持什么。
“我们没有实质的感情不是吗?你能对一个躺病床上半死不活的骨架子有什么感情?”
“我……”
顾雨崇许久不说话,陈山润心底最后一丝眷念烟消云散。他掀开被子,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道:“想好了再见面吧,走了。”
他的身体本就没有大碍,手术后不和黑帮那群人打交道,生活轻松,没再吐过血,精神好些,他一个人回到筒子楼,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搬到另一座城市。
高速公路两旁的绿化带在不断倒退,陈山润坐在搬家公司的货车里,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的农田。
视线渐渐失焦,想到搬家时没见到顾雨崇,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或许他们之间的羁绊只存在于校园走廊,医院手术室,伦敦的教堂。
离开这些老地方,对彼此都好吧。
陈山润默默地想,心里有块小小的角落突然抽痛,回忆是相互的,不是一方陷了进去,另一个就能把过去的记忆摘干净。
但他们的爱太畸形,太狼狈,人生都这么难了,放手,也算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货车下了高速,阴沉沉的天飘起雪花,终于下雪了,没有雨的日子,陈山润强迫自己忘了伦敦那些惊心动魄的逃亡。
再后来,雪停了,街角的玉兰花开了,冬天总算过去,但那个十七岁从操场另一头跑来,给他递苹果味汽水的少年再也没出现。
青春不是一张照片,是一起走过的漫长四季。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日后端上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