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脸上表情一变,周身气度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歪着头笑嘻嘻对谢淮之说:“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不是我还能是谁?谈恋爱给脑子谈傻了不成。”
分明又是之前那个不着调的二货,沈筠几乎都要下意识怼回去了,拐了个弯,好悬才克制住。
“吾是谁并不重要,诸位只当我是来看个热闹的罢,请继续。”他又恢复了方才的样子。
纵然心里疑窦重重,沈筠和谢淮之也不得不面对眼下的场景。
层层浓雾悄然消散,露出一尘不染的夜色,今日是十五,满月挂在夜空中,被群星环绕,光芒璀璨,是一个罕见美丽的夜晚。
殿内那抹身影终于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扶着掌门的手从高堂之上走下来。
“洛梓枢”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那人一袭玄色衣袍,其上缀着同色的花纹,样式简单,不仔细观察还注意不到,低调得过分。
沈筠抬眼望去,见对方天庭饱满,隐隐漂浮着紫气,俄而却见那团紫气化作龙形,嘘气成云,下一瞬就要破开苍穹,翱翔于九天之上。
帝王之气如何也掩藏不住。
想必此人就是那位未来得及一剑见的青州皇帝了。
沈筠的目光几不可查在这不知胡乱掺和什么的凡人皇帝和讳莫如深的掌门之间打量片刻,不知这二人要搞什么名堂,但总之却是来者不善。
随着他们移近,狂风拔地而起,掀起地面上大片砖瓦,猝然间轰隆一声,山崩地裂,地面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渗出幽幽冷气。
墨色的雾在二人身后腾起,像是冲天的巨浪,浩浩荡荡,企图撕开天际,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位天子哪里是什么凡人,气势陡然一变,成了恶贯满盈的大魔头,他身后煞气肆虐,隐隐能听见孤魂野鬼在叫嚣,鬼哭狼嚎,怨气冲天。
那魔头在其中面色坦然,一举一动悠然自得,自能看出其人气度不凡。
一旁白衣飘飘的掌门被魔气吞噬,眨眼间变戏法似的已经改头换面,他被黑色的斗篷兜头包裹住,看不见脸,斗篷下幽蓝色的鬼火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二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这是最后一任天魔,他分明隐姓埋名躲在深宫里做了清闲皇帝。
那谢淮之在深宫中的十七载蹉跎算什么?这分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身为父母,他们躲在台前幕后冷眼旁观谢淮之垂死挣扎,何等狠心!
谢淮之又做错了什么要被命运这样反复玩弄?每当他接受了自己的不幸,立马就会有下一个出来嘲笑他有多么的可笑。
谢淮之何其无辜!
沈筠思及此,肝胆欲裂,巨大的荒谬兜头砸下来,将人砸得头破血流还要让人笑着说都是自己的错。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他几乎站立不住,蓦地撞上一具温热的身躯。谢淮之抬手抚在他脸上,沈筠才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谢淮之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怕吓着眼前人似的柔声细语:“没关系,我都不在乎了。”
“我现在在乎的只有你了。”
沈筠一愣,哭得更厉害了,泪水汹涌,隔着眼泪他都要看不清谢淮之的脸了。
敌人却不会给他们温情脉脉互诉衷肠的时间。
天魔之心昭然若揭,原来想要谢淮之心脏的是他,不知何时与顾沉和隋遇联络上狼狈为奸。
天魔瞳孔漆黑一片,几乎没有眼白,那双眼似乎能洞察人心,他轻嗤一声:“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你说呢,父亲的好孩子。”
父亲?沈筠都怕这两个字污了谢淮之的耳朵。地上躺着一个,又站着一个,他配给哪个当父亲?
谢淮之眼皮一掀,冷冷道:“不敢高攀。”
天魔并不将他的无礼放在心上,他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进那可怖的眸子里,别人窥不见分毫。
他抬了抬手,似乎对打打杀杀有些倦怠,想兵不血刃,随口道:“淮之,父亲放在你身上的东西要懂得还回来,事了之后我带你回去见你母亲。”
视线触及躺在地上的隋遇,他若无其事带了一嘴:“带上你哥哥应该也不错。”
俨然一副为子女计较的慈父模样,如果他愿意伪装得再像一点的话,但是上位者从不屑于此。
沈筠哪管他,脚下轻移几步,手里的踏雪随疾风一同祭出,几乎是同时,谢淮之也手执悬露从另一侧进攻,一个剑势急如骤雨,踏雪而无痕,一个宛若清风,悬露而不落,二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