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习惯了在小姐姑爷你侬我侬之时屏息缩在一旁,冷不丁被提及,头皮一麻,答应道:“是。”
姜初妤松了一大口气,原来只是单纯的野宿。
这事便这么敲定了。
农户家中不缺麻绳,顾景淮取了许多缠在双臂上,带她们沿山路向下走了一阵,假装下山,而后又从林中绕行而上。
顾景淮在林深之处停了步,这里杂草及膝,树生得高耸多枝,却算不上茂密,正好可以远远看见山腰上那所孤零零的茅屋。
姜初妤想,他没有左右探寻,看来是早就物色好了。
省了砍藤蔓的工夫,顾景淮在一棵树干上缠好麻绳,双手快速穿梭,不多时编好了两张的吊床。
两张吊床的一端都固定在同一颗树上,见他不再编第三张,且其中一张瞧着更为宽大些,姜初妤想也没想,拉着春蕊就往上躺。
此时星月已初现,于静谧的凉夜中,以树间吊床为榻,倒是很新奇的体会。
可姜初妤提不起兴奋,只想快些斩断此事,下山过回寻常日子。
身后有人上来了,吊床骤然陷下去,她的身子也随之滚入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顾景淮单手环着她的肩,将人锁在怀中,下巴蹭蹭她发顶,在她毫无防备时黏了上来。
都不用看,春蕊肯定悄声去睡另一张吊床了。
姜初妤手肘戳戳他小腹:“夫君松开。”
回答她的,是顾景淮绵长的呼吸。
可她拧着身子如鱼龙甩尾想挣脱,身上的手臂却像施了咒法的藤条一般越收越紧。
这人明明还醒着!真霸道!
“夫君不说话,是还在生我的气?”
半天等不到回答,那只手却不安分了起来,由她的肩滑向下,蜻蜓点水掠过,又移至腰间,最后搭在她腹上,不动了。
姜初妤不由得红了脸,抬起足踵向后踹,誓要叫醒这个装睡之人。
她一踹泄愤之下,连顾景淮皮毛都伤不了,却正中吊床命门,看着结实的麻绳吊床不知怎的,骤然散架了。
姜初妤感到周身瞬间一松,又马上被裹得紧紧的,他的四肢都缠了上来,成为兜住她的新吊床。
不得不承认,那滞空的瞬间,她却觉得十分安全,连惊呼都没有。
肉身撞上土地,砰的一声闷响后,身下被压着的低矮草木发出咔嚓的窣窣声响。
顾景淮这下再也装不了睡,他睁开眼,目如朗星,与天上的皎洁呼应。这颗明星,微弱的光只投向了她。
姜初妤的心跳蓦地乱了节奏,她身子紧贴在他身上,仰着颈,唇只离他一寸远。
不能再靠近了,她想。
可为什么他明明在笑,看上去却有些悲伤呢。
“我不会让你先落下去的。”
他说。
许是这些日子情话听多了,姜初妤立刻会意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果注定要遭受不幸,我先坠下,再垫着你。
顾景淮松开手,姜初妤立刻扶着他胸口支起身,生气似的喝道:“讨厌!”
她鼻尖皱起,晶莹的泪花聚成珠子,直直从眼眸上滚下来,砸得他胸口比后背还疼。
“夫君是知道怎么惹我哭的。”
姜初妤擦了擦眼,忽然没那么怕了。
这时,传来一个细小如蚊的声音:“小姐,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们回来了。”
姜初妤猛地起身,扶着树干来到春蕊身旁:“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就是…你们摔下来的时候。”
“……”丢大人了。
顾景淮也从地上起来,拍打着蹭上身的泥土,问:“你确实看见了?”
“回您的话,是一个男人和女人,我想应该是的。”
看来严氏兄妹确实一直在暗处观察,见他们一走,没过太久就夹着尾巴回来了。
姜初妤兴奋叉腰:“那我们现在去——”
“瓮中捉鳖。”
“关门打狗。”
二人同时说道,又相视一笑。
春蕊轻手轻脚从吊床上下来,看着终于缓和了气氛的两人,暗暗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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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披星戴月一路匆匆赶回茅屋,见大门虚掩着,姜初妤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上去,短期内经受了两次冲击的木门,裂开了。
正在屋里翻匣子的严炳闻声出来一看,大骇,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你们不、不是走了么?”
姜初妤冷笑一声,余光却撇不见人影,心里有些慌,转身一瞧,顾景淮还真不见人了。
不过那锄头还立在屋外,姜初妤拿来递给春蕊,用下巴指指严炳:“打他。”
春蕊傻愣愣地抱着锄头,看看小姐又看看严炳,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