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宗匀酌对外却说,宋谨是他最好的朋友。
其实私底下,宋谨一直有意避开宗家人。
他爹交往的那些朋友里,几乎都是商人,唯有宗富与朝廷里的大官不清不楚,时有往来。
所以,他非但不能去求助宗家,还要彻彻底底避开宗家。但他寻来寻去都寻不到家人,直到某日被官差发现,追砍的差点死掉。
再睁眼时,便被朱力他们给抬了回去。
朱力总说他看着文文弱弱,实则胆子很大。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躲避追捕,宋谨睡过大大小小的乱坟岗无数。
和尸体躺在一起算什么,他甚至还睡过被野狗刨开的坟墓,直接躺进人家棺材里去,跟那被咬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一起睡觉。
只因那处最安全,最能让他活下去。
不过巧的是,他被不知情的朱力几人带回去后,没两天就看到了张贴的告示。
说是有关重刑犯的事情已经查清,与宋家无关,宋家无罪了。
宋家无罪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多么讽刺。
那他的家人呢?
他们宋家那些无辜的家仆和管家呢?
还有这些年下来,他宋谨,他的阿爹阿娘所受的苦楚呢??
虽说一句“无罪释放”草草了事,但他终是心如死灰。
那晚,仵作师父将他单独叫走,推心置腹了一次。宋谨这才知晓,原来仵作俗家姓阮,曾因走投无路劫持过出行的宋半州。
仵作老头的金刻刀,还是当年宋半州送给他的,宋半州给了阮老头一笔银钱,叫他走正道。
最后,这性格古怪的老头却跑来蕤洲府衙当起了仵作,也并没有用那支金刻刀。
但宋半州的恩情,老头没齿难忘。
仵作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人只要活着,就还是有希望的。
所以宋谨就成了蕤洲的宋谨,而仵作瞒着朱力几人,并没告知他们自己和宋家的这一段渊源。
宋谨坐在床榻上,冷汗流了一身,他想去打水沐浴,一出来便看到朱力几人进了院门。
岳常连夜审了跛脚工,他们几乎全去旁听了。
小八卦性子大大咧咧,也没瞧见他状态不对,一看到他出来,便嚷嚷着跑上来说:“宋儿,你可知那变态为何要对女子下手?”
“为何?”
宋谨强撑着精神,也想知道其中缘由。
小八卦啧啧两声,似乎对那跛脚工很是不屑,“他早年娶妻之后不肯出去做工,日日都偷娘子的陪嫁出门买酒,后来他娘子受够了,他又不肯和离,那娘子也是个干脆的性子,收拾了细软,出门便走。”
跛脚工本想靠着把娘子卖去勾栏院换些酒钱,得知人要走自然不应。
结果这追出门时一拉一扯,立在墙头的砍刀被不慎碰倒,直接就砍掉了他的半只脚。
“砍得好!”
小八卦念叨至此依旧忿忿不平,对那人恶行丝毫没有什么怜悯。
玉石店的老板不知原因,见他可怜便收留他在店里做工,跛脚工陆陆续续请媒婆介绍了好些女子,女子们多少打听出一些他的恶劣行径,便不肯嫁他。
所以他从此就恨上了所有女子,想要报复。
可他是个跛子,行动不便,就也只敢朝着软柿子下手,把目标对准了老弱妇孺,和一些养尊处优看似柔弱的小姐们。
褚朝云个子高高的,瞧着也不怎么好对付,其实那跛脚工是不想找上她的。
奈何他每次杀人不成,还被女子们的喊叫给召来了人,几次下来他积怨越发深沉,所以这次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杀褚朝云的。
“现在想想可真是险啊!”
小八卦唏嘘不已,“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褚姑娘恐怕就——”
宋谨听后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蜷了一下,其实不只小八卦后怕,就连他再想起当时那个场景,也是心有余悸。
他从前只知自己同褚朝云很投缘,可如今……这份感觉不知何时变得越发沉淀,热烈。
让他有些不能自控的想要去保护对方。
宋谨听完案情,独自一人进了浴房,解下腰带时才恍然,大夫给的药膏还在他的手上。
这药需要连续换三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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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朝云一早起来便坐在院中发呆,她的眼睛不能视物,就只能用鼻子去闻花香解闷。
“蒲兰,陆夫人醒了吗?”
陆欣冉的丫鬟就叫做蒲兰,也多亏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给宋谨听,宋谨才能及时赶过去找他们。
蒲兰长得一张娃娃脸,人也聪慧,几步跑过来,声音清脆道:“起了,正嚷嚷着想喝点汤水呢。”
褚朝云闻言刚要起身,肩头就被某只冰凉的手给按了回去。
“起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