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关在了一间牢房里。
宗富是宗匀酌的父亲,也是宋半州的至交好友。
“如今咱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想必他们很快会得到风声……放心吧谨儿,你宗伯父交友广阔,朝廷官员也认得几个,他定会帮咱们伸冤的。”
……
宋半州的话越发远去,直到宋谨从噩梦中惊醒,才察觉原是自己发了高热。
他抹去额头冷汗,脑中却继续了那场梦。
他们并没有见到宗富,他的好友宗匀酌也没来牢狱探望过他。
等了几日,捉他们的官差便来告知,他们被判了死刑,和那重犯一样,三日后直接在青州问斩。
他那时心急如焚,眼见着宋家二老愁的一夜白头,却又无处喊冤。
可等到行刑那日,官差又来通知,说上面念在宋家往日的功德会从轻处理,所以原本的问斩就改为了流放。
宋家的功德,就在于每年都给朝廷捐善款。
不过宋半州此举不为拉拢官员,只是单纯的想出一出力。
他们被流放西北偏远之地,择日出发。
再一日,他们三人便被戴上了镣铐,从青州地牢押了出去。
宋家是青州首富,并且深受青州百姓们的爱戴,而他们以往赚得的银钱也并非都用作独自享受,宋家每年都会拿出家中三分之二,帮着青州修路,修学堂,做布施和各种善事。
宋半州是天生的经商头脑,是青州白手起家第一人。
如宗家那般的青州富户,最初也都是跟着他混出来的。
不过那些富户里,也就宗富最是机灵,他愿意跟着宋半州吃苦,甚至一贫如洗时,不惜帮宋半州喂马来讨好他。
之后,宗富和宋半州关系越发的近,宋半州最抬举他,所以宗富才能很快就成了青州第二的大户。
宋谨的直觉,是他们得罪了人。
所以才会被陷害至此。
只是他想不通,他们到底得罪的是谁。
他们宋家是行善之家,很少与外界发生口角,他阿爹阿娘的脾性温和,所以连带他的性格也是如此。
就在遭遇这场灾祸之前,远在蕤洲的知府岳大人,还亲自写信过来求助过他们家。
岳常是个好官,一到蕤洲上任便处处都在为百姓着想。
可天公不作美,蕤洲注定是个多灾多难之地,每每岳常的努力有了起色时,老天便会降下灾祸,让他的功绩和百姓的安乐毁于一旦。
求助宋家那时,蕤洲正在经历干旱,所有人都吃不上饭,每日都有从家中或街道上抬走的新的尸体。
他们都是被饿死的。
岳常每每出来看到这般光景,都郁结难消。
他曾想过招揽一些富户过来扎根,这样慢慢的带动蕤洲的经济,把这一潭死水搅活。等此地有了生机,他也好能向上面要些救助款,蕤洲总会变好的。
岳常一介知府,不惜亲自下场去劝说,但外来的富户们闻“蕤洲”二字就色变,根本没谁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宋半州答应了。
宋半州虽不打算举家搬迁来此,但也不忍见蕤洲如此困顿,为了帮岳常解这里的危局,宋家答应拿出大半家财帮助蕤洲。
这也便是为何那晚官差过来抄家,能那么快就将宋家搬了个空。
因为那一箱箱的银钱都是宋半州给蕤洲的百姓准备的,他们本联系好了镖局,翌日就带着银钱出发的。
不料天降横祸,打的宋家措手不及。
后来在流放的路上,宋谨察觉到官差们对他一家三口的杀意,为了逃命,他趁机劈晕了一名官差,抢下对方的刀,又拿到钥匙解开锁链,带着二老连夜逃走。
不过父母年迈,他们逃的很是艰辛。
最终,再一个午后的街市口,宋谨和他阿爹阿娘走散了。
落难至此,家人便是他最大的动力,拼着一口气,宋谨开始了对家人长达三年的寻找。
三年下来,他去过不少地方,有时饿的晕倒在地遇上好心人还能得口吃的,有时被认出他的逃犯身份,还会遭来一顿毒打。
当年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的宋小公子成了过街老鼠流浪汉,可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家人。
其实他想过偷偷跑回青州去求助宗富,但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晚睡不着时,他都会回忆一遍宋家遭难的全过程。
他甚至还怀疑过他们会变成这样,大概宗富和宗匀酌父子也是出了力的。
宋谨和他爹不同,他爹一心向善看谁都不像坏人,宋谨对宗富此人并不太了解,但窥其行径,加之宗匀酌的性子又爱钻营,他对宗家父子其实并无好感。
只是碍于家父与宗富交好,而宗匀酌又总纠缠他,才不得不敷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