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山懵了一瞬,直到看到姑娘身后匆匆跟来的元璧,才恍然大悟这姑娘是谁,忙道:“还没起呐。”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不醒?!”霜缟君难以置信地道,风风火火地就往卧房里跑,夏山一看这不得了,刚要拦,又被元璧一把揪住,急得一跺脚。
元璧云淡风轻道:“你也拦不住。”
夏山:“……”
元璧向外睨了一眼:“贵客来了,你还不赶紧准备招呼去。”
夏山下意识追着元璧的视线朝外看,只见外头还停了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帘子紧拉,似乎有人在内,黑马喷了个响鼻,御座边琥珀屈腿坐着,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为何,夏山忽然油然而生一丝敬畏,仿佛与生俱来。
霜缟君走得急如风,熟稔地绕过回廊和花园,哐当一下直接推开了卧房门,巨响把室内安静的气氛瞬间给打破了,阳光倾泻而入,皑皑白雪一片白。
只见床上隆起,漆汩还在睡,靳樨的姿势就像用自己的身体为漆汩划出了一片安全地,而漆汩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
霜缟君进门的声音一响,靳樨就已经睁开了眼,眼神清明不见睡意。
霜缟君的双手撑在门上,由于太过激动了,第一下甚至没说出话来。
靳樨:“?”
霜缟君缓了口气,跨过门槛,不顾靳樨的神色,直接道:“睡睡睡!还睡!”
嗓门尤其大,靳樨眼疾手快地去捂漆汩的耳朵,但还是迟了一步,漆汩已然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揉了揉脸,含糊地“啊”了一声,打了个寒噤。
“少君来了。”靳樨只得贴着漆汩的耳朵说。
“少君?”漆汩一头雾水,已然习惯了霜缟君的忽男忽女,“少君来干什么?”
还没等有人说话,霜缟君已经飞一般掠了过来,随手把搭在边上的裘衣抓起,把漆汩的被子一掀,整个胡乱糊了上去,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快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漆汩:“???”
漆汩无比茫然,被拉起来裹住裘衣后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靳樨倒不怀疑霜缟君有什么别的想法,但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实在过于奇怪,不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霜缟君的动作一滞,耳边的珠花微颤,她抬眼看向二人,低声道,“你不用去找了。”
霜缟君一顿,眼里竟隐有泪光,一字一顿地道:“他来了。”
这个他是谁?
漆汩脑子懵了一瞬。
与此同时,夏山叮嘱好人奉茶,抚平衣襟,毕恭毕敬地走到马车前,稽首道:“这位先生,我家侯爷就快出来了,可要进府来吃茶?”
车厢里没有传来声音。
夏山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等到回答。
这时,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惊讶地看见靳樨扶着还气虚的漆汩一同出来了,二人并肩立在府门,靳樨不敢置信地盯着马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光如新镜出匣。
半晌,漆汩惨白的脸色浮出一层血色,抖着嗓子,扯住靳樨的袖子,开了口:“是他吗?”
靳樨道:“是的。”
帘子一动,终于拉开了。
【作者有话说】
回来噜!
第131章 只是种了几株桃花
琥珀挑起帘子,寒冷的空气等待不及地立马溜进了车厢。
夏山眼也不眨地盯着门帘——他现在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来了,但哪怕是句修、长公主,恐怕大君子都不会同意病中的漆汩出来亲迎,这辆普通至极、丢进人堆里谁都分辨不出来的车厢里坐着的会是谁。
夏山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一个准确的答案。
少顷,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人探出半个身子,琥珀抬头,脆生生地叫了声“先生”。
“小琥珀。”那人笑着说,揉了揉琥珀的脑袋,声音轻快,给人种烈日下绿叶茵茵的感觉。
元璧迟疑地抬起手,似乎觉得应该去扶一把,然而霜缟君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主动把手递了过去,那人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霜缟君,妥协地接受了她的搀扶,先生清瘦的手背沾着雪粒,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下来。
夏山觉得这位先生身上有种古怪的、不属于人世的冷涩感,就像是那种历经时间洗礼的石头,无论是在风雪里,还是在烈焰里,都能保持岿然不动,他身形清癯,脊背挺直,感觉不到寒冷似的只着青色布衣,鬓边微微发白,却毫无疑问还是乌黑的,他的年纪无法分辨,介于苍老与青春之间,某些角度看过去仿佛永远不会苍老,某些角度又清晰地显现出时间造访的痕迹,实在矛盾,但又如此明确地同时出现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