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公鉏白总是拉着臧初来寻阿七。
公鉏白头回来的时候好奇地在院子里东看西看,道:“我倒是没想着来这儿看看,原来是这个模样。”
公鉏白有心想和猫堆打好交道,但不知是不是和猫气场不合,没一只愿意碰他们师兄弟,皆是隔老远便溜之大吉,就算阿七抱起来递到他们俩怀里,猫也是要在第一时间撒丫子就跑。
于是公鉏白只能是来单纯讨茶喝,心碎不已,艳羡地盯着被猫包围的阿七和沈焦。
臧初拍拍他,安慰道:“你看我不也不受欢迎。”
公鉏白狠狠道:“这不算安慰好吗?!”
臧初不免笑了。
阿七把泡好的茶端来递与他们二人,三人便就在树荫的郎下边喝茶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靡明又出去添酒了,不在家。
沈焦挑了一只白猫抱在怀里,回屋子去了,公鉏白还盯着他不放。
“出去逛逛吧。”坐了一会,公鉏白提议,他的双臂懒洋洋地架在廊椅的靠背上,上下看了阿七一圈,笃定道,“你肯定不常出门。”
臧初肯定地点点头。
阿七确实不大爱出门,或许上辈子是株树托生的罢,他想。
公鉏白一跃而起,望了望天色:“还早着呢,我们且略微逛一圈,吃碗面,恰好晚饭也对付了。”
臧初自然没什么异议,拍拍衣服站起身来,两人便一同望向阿七,征求他的同意。
阿七只得点头:“我去向沈大哥说一声。”
阿七进了沈焦的屋子,公鉏白望着他走后那地方一片飘落的枯叶,皱了皱眉,道:“师兄,他……”
“嘘。”臧初竖指抵在唇前,摇头。
公鉏白便把话又憋了回去,少顷,悠悠地叹了口长气。
不消片刻,阿七从屋里出来,身上多了件外袍,笑道:“走罢。”
还未走到大门口,他们一行人撞见李淼。
李淼一愣,眼神在阿七脸颊上荡了一圈,旋即停下来,倒未向公鉏白、臧初行礼。
阿七想他必然是去找靡明的,便好心道:“靡老出门买酒去了,现下并不在,李大人不妨下回再来。”
“无妨。”李淼道,转身慢慢走了。
公鉏白面色不良地盯着他,从鼻子里哼口气。
臧初似笑非笑地问阿七:“你知道李大人是来侯府做什么的吗?”
阿七摇摇头:“他来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臧初痛快地笑出声来,片刻道:“巫官……我最烦这些巫官了,什么神明、什么五帝灵兽,我偏不信,他们若真的存在,也不过是对天下不顾不问的瞎子残废罢了!”
阿七惊悚地望着他,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晚间阿七独自归来,夜已深,沈焦屋子却还亮着。
阿七干脆过去敲门,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而后沈焦那永远心平气和的嗓音响起:“谁?”
“是我。”阿七道。
门开了,沈焦指尖还残着木屑,道:“刚回来?”
阿七点点头,有点犹豫,片刻下定决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交给沈焦。
沈焦的瞳仁小小地颤抖了下:“给我的?”
“嗯。”阿七说,“靡老说你……反正我路过嘛。”
阿七一鼓作气道:“我最近有闲钱,月俸又无处可用,你便收着吧。”
阿七说完就跑了。
沈焦注视阿七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又看着手里的布包,旋即慢慢地关门、转过身来。
他在灯下一层一层地拆开布包,露出一套俱全的、崭新的、还蘸着油膏的刻刀,刀锋锐利。
灯影摇曳,照着灯下那两匣子满满当当的木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无五官。
沈焦不知看了刻刀有多久,才把布包一层一层地包回去,妥帖地放在匣子里,动作十分迟缓,像是那套刻刀重抵千均似的。
放好后,他又拿起自己刚磨过的老刻刀,一刀一刀地雕刻新俑。
沈焦眼神专注郑重,灯光在他侧脸晃出一层薄薄的金纱,沈焦一刀不慎,指尖冒出一颗硕大的血珠,沈焦又开始盯着那鲜红如珊瑚的血珠发呆。
这时门却又被叩响了,沈焦约莫猜得出来人是谁,匆匆抹去血,而后起身去开了门。
靡明在门外搓搓手,笑一下:“哟,就知道你没睡,方才阿七来过了吧。”
“嗯。”沈焦退一步,让靡明进来。
靡明阖上门,道:“最近睡得可好?”
沈焦点头。
靡明说家常似地说:“阿七那个年纪地孩子,看什么直来直去、一片赤忱的。”
沈焦:“嗯。”
“我知你挺喜欢他的。”靡明说,“怎样,改主意了么?”
沈焦低头不答。
靡明仍旧笑着:“若变了主意,可把刀给我——阿七不是给了你一套新的吗?旧的自有它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