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嘴里一过,竟有一种比“小狗子”还糟践人的意味。
李嬷嬷哆嗦着说:“好姑娘你别冲动。大家都是女人,有话和和气气地讲嘛。何必跟男人家一样你死我活的。没必要,真的。我看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吧?”
“狗屁。”女子像在唾弃一堆粪土,“我跟你们这些货色可不是一路人。”
李嬷嬷低声下气道:“姑娘,我们四奶奶平日比那奶猫子还软,她经不住你凶巴巴的。就看在大家都是女子的份上,不要为难她吧。”
“哈,行啊。叫姓周的猪立刻挥刀自宫,我就不为难她。”
——狂悍到她这程度,简直都叫人佩服了。
这厢,比奶猫比软的四奶奶趁着她们舌战,正鬼鬼祟祟地把手里的香胰子往火铳的铁管子里塞。
干绣花的纤纤玉指,轻快得不亚于偷东西的毛贼。
塞完了。见这女子忙于谩骂,干脆把湿漉漉的小帕子也塞了进去。
她的心跳得狂野极了。
脸上却摆满了无辜。这柔弱无依的样子给人一种假象:她是一株顶级的菟丝花,没男人罩着是必死的。
女匪端着火铳,百忙之中瞥了她几眼。
一点没想到,这货敢暗戳戳地飞她一脸幺蛾子。
她和李嬷嬷舌战几个来回,逐渐丧失耐性,“狗屁倒灶的废话少讲——都当我在扮家家是吧?不敢玩大的是吧?行,我现在就给他姓周的戴几顶绿帽子。”
她拿火铳逼着雪砚,“起来,美人儿,咱到外面去亮一个相!”
“啊,不要......”雪砚作惊恐状。
“不要?”姑娘说,“老娘一生的信条就是,谁欺我一分,必须十倍、百倍的奉还。起来!”
外头一阵骚动,“休得放肆!”
雪砚生怕暗卫们冲进来,扬声说:“所有人原地待命!我自己能应付!”
“呵呵,死都要优雅是吧!光溜溜的还敢跟姐装叉呢。”女子嫣然狞笑,十足是一个为非作歹的小魔头,“起来,让你家下人见识一下,大将军享的是何等艳福!”
这个笑容,以及这样下作的风格,一下子把雪砚的记忆点亮了。
心里被霹雳击了一下似的。
——在第一次的梦里,她被皇帝派人掳进宫后,就曾见过这个女狂人!那时,她在皇帝身边已红得发黑,以其乖张、无赖以及令人忌惮的神通而蜚声朝野。
还差点被那昏君奉为国师!
原来是她......
她说,是来找四哥卖好消息的......
雪砚电闪雷鸣地想到了一种可能。玄女娘娘和土地爷的谈话中,曾提及一个无知竖子,因贪图富贵把天机谶语兜售给了皇帝......
啊!莫非就是眼前这人么?
雪砚猛一抬眼,冷不丁地问:“......你要卖的消息,莫非是关于我那未来的孩儿?”
会成为千古一帝的事......
——这话她并未问出口。
可是这女子活活一愣,被惊出了一脸的傻相。
天,还真是!雪砚一身的血滚烫。与此同时,女子的表情异样阴森起来,拿火铳捅一捅她,“怎么知道的?说!不说我给你开瓢啦!”
雪砚二话不说把整个身体往水下缩去。缩得十分彻底,一下就平贴到大桶的底部。女子咒骂一声,伸手下去打捞。
她的举止轻敌到了极点,一点没把这个小波斯猫搁眼里。
雪砚死死地憋着气。待她的手一下来,瞬间爆发出一股野蛮的力气把人往下扯。女子一个不妨,头朝下、脚朝天地栽了。
洗澡水“哗啦啦”地漫灌,一下子塞满了她的口鼻。
猝不及防,恶心透顶!
她像蟑螂一般四脚扑棱,饶是一身本领也施展不出来了。两只手拼命打水,表示要投降。每次头一拗上去就狂喊:“救命啊!”
“我不玩了!”
“饶.....命啊!”
简直像一个宠坏的顽童,任性无赖到极点。
可是,雪砚不敢拿她当顽童。她拿出水鬼般的力量拖住这人,将她锁死在这个“倒栽葱”的姿势上。春琴和玉瑟又杀将进来。
见这生猛的场面都是一呆。
不敢稍有迟疑,春琴挥起短刀,上前就要削了两条乱踢乱蹬的腿子。
生死一线,这女子却忽然找回节奏,爆发出了狂悍的生命力。腾一下来个鲤鱼跳,摆脱了洗澡水的噩梦。
愤怒和恐惧让她行动极快,整个人都糊了。身上的水珠在空中“刷”的甩成华丽的弧线,等大家反应过来,掉地上的火铳又被她端在了手里。
水淋淋的女子痛骂道:“该死的臭贱人,给老子去死吧——”
雪砚赶紧又往水里一缩。
两个丫鬟奋勇扑上去,却被满地的水滑了一个狗啃泥。幸亏这个走运的狗啃泥,让她们逃脱了火铳的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