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人吃饭的样子真是文雅极了,话也不说,慢条斯理的夹着菜,那人的身形也棒极了,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是一贯的挺拔,姿态上从来不会有一刻的懈怠,面部表情与眼神中流露出情绪总是不多不好刚刚好,讲话的方式也总是拿捏到令对方最舒服的状态。
饭后胡梦清照旧留下来帮何方念收拾碗筷,中途何方念接到一个电话后同胡梦清匆匆离开,于是家中只剩下了方童和蒋郁。
“阿童,想看郁郁姐姐弹钢琴吗?”何方念和胡梦清走后蒋郁问方童。
“当然想,真的可以吗?”方童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门外铺满方块地板的走廊尽头处就是蒋郁家,贴着福字的防盗门与自家房门遥遥相望,似一对好友般默契守护着对方。
那是方童第一次去蒋郁家,蒋郁家明面没有摆设任何玩具,蒋郁卧室的墙壁上都是书本,客厅边侧摆着一架看起来很华丽的钢琴。
那个午后方童像个傻子一样半张着嘴巴坐在沙发看蒋郁许久,那个人坐在琴凳上像变魔术般操纵着音符,节奏时而明快,时而意气风发。
“郁郁,陪我去旱冰场玩好不好?”蒋郁练完琴之后方童可怜巴巴地央求。
“阿童,我不可以玩的。”蒋郁伸手把方童领到贴着一张密密麻麻时间表的墙壁前。
“梦清阿姨为什么把你的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密?”方童无法理解蒋郁这种近似乎自虐的生活方式。
“不是妈妈安排的,是我自己,我不想闲着,阿童,一旦闲下来我就忍不住回望过去人生的种种,那个时候我总是很想去死。”蒋郁最后一句字眼咬得很轻,轻到快要听不清。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会想死?”方童听到蒋郁的话惊讶得控制不住答话的语调。
“偶而会的阿童,只是不要问我为什么,有些事你永远不要知道也不必知道,我们之间,就让我来负责长大的那部分,你只需要永远像现在这样做个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孩子就好。”蒋郁安抚般伸手揉了揉方童表情坍塌的面庞。
第 33 章
“阿童,郁郁姐姐弹琴好听吗?”何方念从外面办事回来之后倚在蒋郁家门口问方童。
“好听。”猫着腰系鞋带的方童闻声抿着嘴唇用力地点头。
“那妈妈也给你买一台钢琴好不好?”何方念等候答案时眼里闪过阵阵期盼。
“我才不要,音乐听听就好了,干嘛非要会弹?”方童瞪大眼睛避之不及地回绝母亲的提议。
“阿童,你难道不打算再考虑一下下吗?”何方念匆匆同蒋家母女道别,怀抱着外套尾随在方童身后。
方童双手插着口袋拨浪鼓般摇头,悠哉悠哉沿着走廊晃回自家房门前。
那晚临睡前方童把蒋郁的话一一复述给母亲,何方念听过之后未做任何评论,只是嘱咐方童不要把这件事再告知其他人。
隔天早起方童看到何方念镜片后的眼睛肿成一条缝隙,隐约感觉母亲的反常似乎与昨天下午那通电话有所关联。
兴许是为了让方童能多受些正面熏陶,那之后何方念常常找各种借口把方童塞到胡梦清家,最初方童在蒋郁面前还有些拘谨,后来天性使然完全放开。
每每蒋郁端坐琴凳上优雅地操纵那些灵动音符的时候,方童总是喜欢在中途放下手中的游戏机侧耳细细聆听,每逢曲到高.潮处,方童便炮弹般从沙发上直冲到蒋郁身边,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挺直脊背,摊开十指胡乱地拨弄着琴键,那一瞬,指下滑稽而又零碎的琴音顷刻把一首行云流水般的乐章一撕为二,两个人相视笑做一团。
日复一日,随着时间的推移,方童慢慢成为了蒋郁真正意义上的玩伴。
玩闹之外为了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方童努力规范自己的言行,花费许多时间去攻克课业上的难题,为了能与方童相处得更亲近,蒋郁也尝试着给课余时间安插一些娱乐,并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有趣一些,譬如把从前亲戚送给一对洋娃娃从箱底拿出来,两个人动不动做一些给娃娃换衣服之类的游戏,虽内心觉得幼稚却因为对方是阿童而乐此不疲。
待到十三四岁的时候,方童已渐渐出落成一个让母亲十分欣慰的利落孩童,同时也已经成长为唯一能令蒋郁忘掉满身束缚笑得无拘无束的少年。
十五岁初入高中那年,方童隐隐发觉自己本身在处理人际关系上的低能,每逢与同学之间闹得不开心,方童总是跑过去请教班级里看起来比较聪明的女同学。
“阿童,你是傻子吗?如果别人送你生日礼物,那别人过生日的时候你也要回送一份等值的礼物才可以,怎么能不管不顾只送喜欢的人礼物呢?我记得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周元送了你一只钢笔,央央并没有送你礼物,可是你只是因为觉得央央人好,就贸然给人送了一堆东西,因为讨厌周元就不做回礼,这样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