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穗十四那年,张文池见她愁眉不展,似在为某事烦恼。
他抬指去戳齐穗的额头,问:“是有功课写不完?还是没买到杏酥饮?抑或是新得的簪子都不见了?”
“都不是。”齐穗躲开,不满道:“在你眼里我便是一无是处?”
张文池眉一扬,不置可否,随手拿起她的杯盏就要喝,却被齐穗拿走,只见她皱着眉,认真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各用各的。”
“从前我们不也这样?如今倒是生分了。”
“瞎说什么?每次都是你非要抢我的。”齐穗有些生气,见他脸色也阴沉起来,才改口道:“你今日怎么又来了?你父亲若是知道了,必定又要罚你。”
上次张文池偷偷出府来找她,却被兄长的人瞧见了,兄长跑到父亲跟前添油加醋说了好些话。他父亲本就厌恶他,平日里更是不准他随意出府,因此他一回府就被喊到书房罚跪,就算是孙蕙去了也被挡在外头。
“能见着你便好,无非是跪上两个时辰。”张文池故意说得轻松,眼神却是在打量齐穗的反应,看她会不会心疼。
齐穗面无表情,道:“见我做什么?最近你还是少来为好。”
“为何?”
“父亲近日在为我相看结亲人家,嘱咐我要多学些东西。”
张文池眼神骤冷,随即垂眸掩下,装作无意地问:“看了哪些人家?”
“你问这些做什么?”齐穗扫了他一眼,但心中的确有合适人选,她羞涩一笑:“母亲说周家姐姐就不错,我也觉得甚好,周家姐姐温和可亲,待我极其亲厚。”
张文池想了会儿,平日里同齐穗玩得好的姑娘里的确有位是姓周的,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齐穗身边,看着也碍眼,因此没太在意。
“除了周娘子呢?”张文池问,一双丹凤眼盯着齐穗。
“那便听父亲和母亲的。”齐穗没有犹豫。
“若是我想娶你呢?”
“不要。”齐穗当即拒绝,不留余地,道:“你已经有好几房小妾了,就安心过你的日子吧。”
“她们不是我真心想要的,是兄长塞给我的。”张文池辩解。
“可你依然全部收下了。”
张文池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半晌,还是齐穗开口:“你府里的兄长可盯着你犯错,你快些回去吧。”
张文池起身,对她说:“改日带你去青云峰赏鹤。”
“好。”齐穗乏了,随口应下。
张文池回到府里,果然见着张二郎在门口等他,他淡淡地喊了句:“二哥。”
“六郎回得真巧,父亲正在等你。”
“多谢二哥相告。”
晚上,小厮点着灯给张文池的膝盖上药,心疼道:“池哥儿,你忍着点。”
“无碍。”
他上次罚跪留下的淤青还没好,如今又添新伤。冰凉的药膏擦在青紫处时,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他忍不住皱眉,额间冒汗。
小厮利落地上完药,便轻轻地给他吹,试图缓解疼痛感。
“我也该议亲了。”张文池看着烛火道。
小厮动作一顿,眼睛微微睁大,压低声音说:“池哥儿可是有心仪的人家?”
张文池自嘲一笑:“便是有,也是痴心妄想。”
“池哥儿不如告诉大娘子,兴许有法子。”
“你说得对,母亲疼我,肯定会为我想法子。”张文池拍了拍小厮的脸,眼睛却死盯着门外的身影。
翌日,张文池便找孙蕙商议此事。
孙蕙似乎有些不满,道:“你要成亲安家?”
“是,烦请母亲替我张罗。”
孙蕙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便问:“那你可有合心意的人家?”
“周家姑娘就不错。”
“怎么选周家?你做了这么多居然会想和周家议亲?”
张文池自然明白她的不满,当初跟着她去齐府为的就是能和齐府打好关系,若是能结亲便更好,可他觉着这样会更不如意。
“周家世代教书,算是书香门第。周娘子饱读诗书,兴许还能助我。”
孙蕙没有立即答应,道:“周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父亲未必肯答应。”
“母亲先替我去问问周家心意,父亲那边我自会想办法。”张文池虚伪笑道,“母亲,儿的婚事便拜托您了。”
没过几日,此事果然传到他的各位兄长耳中,有几个兄长还未娶妻,便骂他痴心妄想。
张文池静静地听着,面不改色:“各位兄长也着急成亲?”
过了几日,孙蕙面露难色,告诉他:“此事怕是不成,你父亲想让你二哥与周家结亲。”
张二郎是之前的张大娘子所生,颇为主君重视。
张文池似乎不意外,反倒问她:“那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