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桑:“……”
故作严厉的苗峥唠唠叨叨,把人压在心里无处宣泄的情绪冲淡了许多。
颜桑是自己打车来的,但他现在这状态,苗峥不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低血糖这病可大可小,万一在路上晕了怎么办?”
直到走到季砚沉车前,苗峥才停住数落,转头看季砚沉:
“小季,这倒霉孩子就麻烦你,麻烦你把他送回去。”
季砚沉单手拉开副驾车门,对苗峥道:“苗老师您放心。”
老师炮火太猛,颜姓鹌鹑也顾不上震惊季总亲自给他开车门这件事,灰溜溜地钻进车里。
今日是私人行程,季砚沉没让覃卓和司机跟,是自己开车来的。
等季砚沉坐上副驾驶,颜桑探出脑袋:
“师父再见。”
“走吧走吧。”苗峥站在原地,挥手像赶苍蝇:“看着你闹心。”
“路上注意安全,开慢点。”
颜桑冲他讨好一笑。
笑了半天,车轮胎也没往前挪动半分。
颜桑扭头:“?”
季砚沉也看他:“安全带等我给你系?”
颜桑反应过来,赶紧摇头:“不、不用了。”
车子驶入主道,季砚沉嗓音淡淡:“还是上次的小区?”
颜桑:“不是,我搬家了。”
季砚沉下巴微抬:“自己输导航。”
颜桑犹豫往后看了一眼:“要不你把我放到地铁站吧。”
他不想再麻烦对方。
男人多半也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才答应送他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略微用力又松开,季砚沉叫他的名字:“颜桑。”
颜桑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男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开口时嗓音比外面的零度的气温还冷: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你也不用像躲洪水猛兽一样躲我。”
重逢以来,这还是季砚沉第一次说这么长句子。
颜桑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干巴巴开口:
“我没有躲你,只是怕麻烦你。”
他当然知道男人不会死缠烂打。
以前的高岭之花季砚沉做不出来的事,现在的季总更不会自降身价。
季砚沉没对颜桑的这话发表什么意见,神色冷淡:“地址。”
颜桑这次没再多说一个字,老老实实在导航系统输入“揽悦府”三个字。
然后就缩在座位上,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
季砚沉余光扫了副驾驶的人一眼。
苗峥说得没错,几年过去颜桑瘦了不少。
明明身高也有177,但坐在副驾却显得小小一只。
连呼吸都是浅的。
一盒甜牛奶喝完低血糖症状好了很多,唇色没那么苍白,可眼眶还泛着红。
低头玩牛奶空盒的模样,看着委屈又可怜。
“苗老师骂你了?”
开车的男人问了问题,却也只给他一个冷硬的侧脸。
颜桑目光下移,落到他搭在方向盘的双手上。
突出的腕骨微红,淡青色血管纹路明晰。
男人今天也没戴腕表。
豪车名表是成功男人的标配,几次见面季砚沉都开着不同的车,可两只手腕一直空荡荡。
颜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几秒才缓缓摇头:
“老师没有骂我。”
要是没挨骂,怎么从休息室出来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季砚沉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存疑。
***
这次是季砚沉第二次送颜桑回家。
这次没等颜桑纠结犹豫要不要请他上楼喝杯茶,男人接了一个紧急的工作电话,把他送到车库就离开了。
颜桑只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回到寂静无人的家后,颜桑心底涌上一阵落差。
剧场里的热闹对他来说,就像经历了一场涨潮,潮水退去便露出水中暗礁。
苗峥最后在休息室说的话变成了一块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心上。
颜桑不受控制的想宁城到京市的距离,越想越焦虑难安。
负罪感快要压垮他。
铺天盖地的厌倦压下来,颜桑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他便去喂鱼,又打水把落地窗擦了两遍。
把家里所有能做的事都做完,把几个扫地机器人都擦了一遍后,颜桑仍然静不下来。
垂眼盯着开始发抖的左手看了好半晌,颜桑认命起身。
白色黄色褐色的药片混合在一起,颜桑面不改色一起咽下。
手机在手边叮叮咚咚响,吴瑶在分享她的日常。
颜桑不想回复。
他从房间抱出小木匣子,坐在地毯上望着鱼缸游来游去的孔雀鱼,安静等待药起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桑依着沙发睡着了。
濒临失控的情绪在现实中得到拯救,梦中却不安稳。
面容沧桑、明明才四十出头却两鬓斑白的女人泪眼婆娑的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