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代,慢慢的,也就失了传。
和范迟宇商量一番后,周颂宜从泰安返回北京,已是隆冬天。
身体受天气影响,周颂宜的腿使不上太大力道,偶尔疼得人冷汗涔涔。这几日,她几乎都是卧床休息。
临近年关,周自珩也忙得天昏地暗。开大会、跨国会,各种会议开不完,还得处理公司的年会。
一时间,偌大的宅院,只有她和周平津、岑佩茹在,以及家中待了几十年的佣人。
沈滢偶尔也会回来,同她聊聊天,关心她的身体。
周舒樾已经放了寒假,不像高中那样还有寒假作业,于是三天两头地就往她的院子里跑。
不想大家将注意力的重心放在自己身上,索性一直闭门不出。
最近雪停了,短暂地放了晴。
尽管冬日里的阳光仅仅只是一个摆设,没什么温度,但周颂宜的腿,痛感没有早前那么强烈了。
不至于疼得整夜睡不着,需要靠止疼药来维持睡眠。
趁这个时间,她打算回一趟自己的工作室。马上就要过年了,想把先前存放在里头的东西取回来。
顺便,再在那处待一几天。毕竟总是待在家里,终归不太自在。
这段时间,不疼的日子里,她都有在认真学习、翻看各种资料。深造皮影的学习,寻找皮影传承的突破口。
有些东西,时间太短,掌握住的仅仅只是皮毛。
需要不断地深造、革故鼎新,才能将渐渐失传的手艺发扬光大。
不过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明面上没有表态,但大家都很担心她的身体。
于是,在开口提出想法之前,她主动表明自己这次可以带着秋花一起。
*
今天大寒,北京迎来降雪。
外边雪如鹅毛。一道草地雪深点,像是一块蓬松的蛋糕;一道草地露着深色的绿茬,新下的雪,将将覆盖绿叶尖。
周颂宜无事可干,坐在轮椅中,将许多年前看的《星你》、《w两个世界》投屏又给刷了一遍。
室内热意烘烤,难免有点儿倦怠了。
她歪头、靠在沙发边,拿起手机,刷了会儿微博。
人民日报正在直播故宫的雪。
点进去看了两眼。
故宫的红瓦覆了一层白。既下雪又刮风的,两名记者冒着严寒,给全国的观众直播讲解。
摄影机转动,漫天飞雪、银装素裹。视野中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天与地。
都说下了雪,故宫就成了紫禁城。
在北京这么多年,除却中学时代,偶尔在冬季去过几趟故宫和颐和园。
自从腿病犯了,冬天就像冬眠的动物,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从前,她对于坐轮椅这件事态度格外应激。
曾偏激地认为,这只会让外人知晓她是一个残废,一个失去行为能力急需他人照顾的废人。
怜悯、同情,即便是善意的眼神,都会让她如临大敌。心太敏感脆弱,神经就绷得紧。
家里人大气都不敢喘,唯恐在她面前说错了话。那几年,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噩梦。
周颂宜自厌情绪达到峰值,将门反锁,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同龄人的霸凌、身体的缺陷,最是无声、伤人。
屋内的那扇窗,将她的世界划分成两块。那时候,外边的雪,下得也和今天一般大。
那段时间里,周自珩和周舒樾轮流蹲守在她屋外。
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出的新鲜玩意和冷笑话,一天一个,都不带重样的。
试图融化她冰封起来的内心。
再后来,她慢慢地也就接受了现实。
视线从直播中移开,想起周晚棠在故宫里面工作,于是点进和她的的对话聊天框,闲聊了几句,【刚才无聊,刷了会儿微博。刚好发现人民日报正在直播故宫落雪[链接]】
“在看手机呢?”秋花正在厨房中忙活,探头出来时,刚好看见周颂宜低着头敲键盘,“这几天天冷,我打算晚上煲点汤喝,暖暖身体。”
“颂宜,你是想喝萝卜汤、海带汤,还是莲藕汤?”
“莲藕吧。”
“那行。”秋花擦了擦手,从厨房走了出来,“我待会去买点莲藕。”
“今日既是大寒,又是腊八的。再过几天,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这个星期待过去,我们就得回宅子里了。”她说,“你爸他们,终究还是担心你。你不在他们眼前,也不大敢和你联系,于是这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嗯。”周颂宜关掉手机,笑着说,“我知道了。”
“正好,我这边事情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