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股市回春,是一件持久的事情。显然,这并不是股东们想见到的。
“说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徐致柯抬眼看她,“我说过,错过了今天,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没有。”
“是吗?”
“可是我有。”
徐致柯抬着头,看向漆黑的天空。今晚天色不佳,风雨欲来,没有月亮,空荡荡的。
他的声音散进风中,“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个妓女和富豪的故事。”
“从前有个妓女,在正式从事这门活计之前,曾有一个相敬如宾的丈夫。丈夫兢兢业业地工作,可后来某一天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有钱人家,亦或者是渴望改变家庭现状,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能够落到他的头上,竟然跑去炒股。”
“平民和有钱人炒股,怎么可能会赢,反而倒欠一屁股的债。那个时候,妓女在做妓女之前,不得不去跪求那些有钱人放过他们这群小鱼小虾。可谁知,兜兜绕绕一大圈,做了一场局,也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
“走投无路,她出卖了身体,换回了自己的丈夫。可有朝一日,她竟然怀孕了,而正是这个尚未长成人形的孽障,害得她的丈夫和她逐渐离心。”
“何其荒谬。”
他淡淡地嘲讽道,“她也曾想过把孩子打掉,可身体压根不容许她这样做。后来,她试图把孩子归还给富人家,可富人家哪里看得起这么低贱的人生的种,还是以这么不堪的方式。”
“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得到了便不会再懂得,珍惜两字如何书写。”
“生活所迫,为了营生,她做起来那人人唾弃的皮肉生意。而那个被她生下来的畜生,被她保护得很好。她恨过那有钱人,却从没对那孩子疾言厉色过,哪怕是他毁了这个家庭。”
周颂宜很少听他提起过这些。此刻看着他,不忍地别过头,眼泪在路灯照不到的位置悄然滑落。
世人总爱以第三人称来叙述故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彻头彻尾地变成旁观者。
谁都没有戳破,彼此心照不宣。
他很平静地陈述着,故事结尾,他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道:“颂宜,我妈她。”
“走了。”话到喉头,还是难免哽咽。
乌沉的天空,滚起阵阵闷雷声。
这场秋雨正在酝酿,风格外的大,周颂宜吹在两侧的发丝被拂到脑后。
良久的沉默。
绵绵秋雨从天而降,沥青路干燥的地面被泼了点湿迹,很快又消失不见。
“节哀。”她敛下眉睫,声音揉碎在这雨声中。
“对不起。”
“和我说对不起干什么?”徐致柯嘴角尝试扬起笑,可那笑容却苦涩至极,“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有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其实当年中学时期,是我把你困在厕所里的。起初只是临时起意,不想让人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没想到却困我一生。”
“你爸之所以没同意让我和你在一起,我想,大概是他都调查出来了。”
他几乎打碎自己所有的骄傲,微笑着注视着她,一如从前的许多年,“不过,他应该没有告诉你事情原本的真相。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本的真相是什么。”
周颂宜目光紧紧盯着他,“什么意思?”直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脱轨、逐至分崩离析。
“那天,我是看着你被那群女生拖进厕所锁着的。之所以没人发现你的存在,是因为我拖了一块正在维修的告示牌放在厕所外边。”
“那天正是放学的时间点,而那处原本就偏僻,本就没什么人来往。除了我,压根就没人听见你的呼救。我站在树下等啊等,等到天擦黑,才将你放出来。”
他的泪从眼眶不觉滑落,“那种日子多么令人恶心吗?每一分一秒,都像是蚀骨般的煎熬。可我要是挣扎,他们只会不断地羞辱我和我母亲,还会去报复我母亲。”
“那时候,我就像是一团臭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秒,似乎都在污染这份空气。”
“你以为我当初是去救你的吗?”他将真相血淋淋地撕开,“强者总爱欺负弱者,那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比他们更强的人,所以喜欢在弱势的人身上寻求刺激、存在感。”
“我亦同样如此。”
“当初,我恨不得将自己的痛苦施加在你的身上。见你的那天,我被人扒光了身体、堵在厕所里遭受猥亵,那些令人恶心的笑容、令人呕吐的气味,形形色色的人的液体遗留在我的身体上。我缩在厕所,恨不得用那些水将自己的皮肤洗烂。见到你,属于意外,不想让你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可你看见我,还以为是天降救星,你以为我和你同样都是可怜虫。其实,我只是一滩烂到底的淤泥,连可怜都不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