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愿见好就收,不再捅人心窝子,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和吴欢本科同学四年,她眼瞧这位原不谙世事的傻二愣子走向少男怀春,玩起了暗恋游戏,暗恋对象偏还是方梨。
吴欢见她没继续唠叨,指节叩叩台面,蓄力反击,八卦起她的相亲成果。
“没成果。”
“你就一直这么糊弄你妈?”
哪儿糊弄了?时愿挺直脊背,义正言辞:“我在认真找搭子。”
吴欢冷嘲热讽:“别被洗脑了。每季度得认识几个新朋友,培养几个新爱好,或者看几部电影,才算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他散漫地转动手机,某一下手滑,手机哐当砸向台面。“该躺就躺,想睡就睡。天天守着任务卡过日子,何必?”
“这不叫任务卡,这叫寻找人生的意义。”
“狗屁意义。”吴欢张口就来。
“吴欢欢!”时愿低声警告。
“时愿,我发现你这人真缺德。”
“你身份证上不是这个名字?我哪里缺德?”
吴欢双手比叉叫停战事,转而又欠揍地摆出催婚架势,撺掇着:“要么挑个不错的搭子发展发展?”
“神经,你当发展下线呐。”
对时愿来说,交男朋友和男性朋友是两个不同维度的事情。
她信眼缘、信第一眼的怦然心动,自信能瞬间判断出和对方的情感走向:「爱情」或「友谊」。她的逻辑很简单,如果初相识时产生的荷尔蒙都不足以让人上头,又怎么能平稳过渡日后的争吵磨合期?
「一眼定生死」是她的极端恋爱哲学,可从某种程度而言,更像她逃避恋爱的借口。
了解一个人的过程实在太幻灭了。各自身上层出不穷的缺点像一根根透明尖锐的鱼刺,不断戳破对彼此最初的幻想。到最后,每个人顶着千疮百孔的皮囊,控诉着:“你变了!”
真变了吗?不一定。
时愿轻飘飘地总结:“对男性朋友和男朋友的期待不一样。而且我不爱男人的时候,会更酷一点。”
吴欢听乐了,两手一摊:“怎么个酷法?”
“精神自由啊。小到一日三餐、床单颜色、马桶盖该合上还是敞开。大到年假去哪旅游、辞职换工作,我都能一个人说了算。”
“找个听话的。”
“你不懂。”时愿蹙起眉:“和别人在一起,总归要妥协。”
吴欢微微后仰,盯她好半天,“出家吧,挑个大庙去当住持。”
“……”
两个人争累了,同时收声。
“吃饱回家,谢谢你的晚饭。”
时愿率先起身,大步朝外走。夕阳斜射,她迎光而行,手臂挡住前额,另一只手提着帆布包甩来甩去。
吴欢小跑至她身侧:“送你。”
“暧昧了啊。”时愿挥挥手臂:“回去憋你的博士论文吧。”
吴欢两手抄兜,放缓了步速,“我消食。”
两个人一前一后,都没再说话。
时愿知道他大抵在郁闷什么,无意当说客,眼神在路边一只只肥美的流浪猫身上打转。她几乎能随口喊出好些只的名字,遇到不认识的便扭头问吴欢:“这是谁啊?”
吴欢哪回答的上来,便胡诌了好几个名字,到最后实在烦了:“猫肥,猫瘦。”
时愿不跟伤心人计较,转向到机械学院后侧的小花园。草丛里窸窸窣窣,不时传出几声尖细猫叫,混杂些奶里奶气的“喵喵”。
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姨正蹲在灌木丛边,往铁盆里倒猫粮,“嘬嘬”。
几只猫咪一窝蜂窜出来,直奔台阶上的小碗。毛茸茸的脑袋迅速占领了碗檐四周,吭哧吭哧干饭,满足地哼哼唧唧。
时愿观察了好一会,待它们放松警惕,才挪近好几步。她躬着腰,两手撑着膝盖,轻声感叹:“好可爱。”
阿姨挪出些位置,笑着回应:“刚两个月大,还是我帮忙接生的。”
时愿跟着蹲下身,探出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小家伙的头顶:“就知道吃,你妈妈呢?”
阿姨努努嘴:“喏,正在那跟人玩。”
时愿顺着眼神一撇,成功锁定正躺在路中央求宠幸的狸花猫,“原来是小霸王。”
“你也是这儿的学生?”
“昂,我本科在这读的。”
阿姨心领神会地指着小霸王:“难怪认识它,我以前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它常霸占第一排座椅睡大觉。”
时愿忙不迭附和:“小霸王最爱占学霸的位置,干学渣的事情。”
“对对对。”阿姨笑意难收,随口问道:“喜欢猫?”
“嗯,可惜我过敏体质,养不了。”
“我儿子也是。”阿姨站起身,理了理裤腿:“他那天看我喂猫,还说改天把学校里的猫都抓去做绝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