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思路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均依附于潜意识对彼此的信任和依赖,不自觉同步勾勒出未来的场景。
期间方卫荣崩溃了好几次。年过半百的人跪在地上,不顾颜面地失声痛哭。时愿陪着父亲一起流泪,最后像小时候爸爸哄她那样,抱着爸爸不撒手,有节奏地抚着父亲嶙峋的背脊,一下又一下。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沉重,以至于时愿回到家时,还没从白日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石砚初则闷声不吭地钻进厨房,靠机械式的切菜和颠勺清除满脑子纷飞的那个问题。能怎么办?又可以怎么办?他那会肯定已进入耄耋之年,腿脚不便,每天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去梦里重温旧时光。
但凡能行动的话,他定会随身带着时愿最喜欢的小物件,跟四周的一草一木合影,如同二人还在一起一样。
莫名其妙想这些做什么?!他暗骂了一句,猛地回神,不小心切到了食指。鲜血污染了食材,沿着木板边缘渗了一两滴。
石砚初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扔下刀,转头翻起了电视柜旁的医药箱。
“怎么了?”时愿连忙起身,“切到手了?我帮你。”
石砚初阴沉着脸,缩身避开她的触碰,“我自己来。”他心头窜着无名火,气时愿好端端往他心里扔刀子,更烦闷这破问题跟扎了根似的,怎么都拔不掉。
“你怎么了?”时愿看出他心情不好,不由分说地扯过他右手,吹了吹,小心翼翼用棉签清理伤口。
石砚初端坐着,低眸凝视着她,幽幽眼神穿过她发梢,定焦在她侧脸上。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带着鼻音唤了声“时愿”。
“切青椒也能受伤?刀功太差了吧。”她温柔地埋怨着,手上的动作熟练又轻柔。
“我肯定比你先离开。”他哽了哽,别过头刮擦了好几下眼角。
时愿愣怔数秒,找好角度贴上创可贴,玩笑道:“这么心狠?”
“什么?”
她眼眶噙着泪,脸上还挂着笑容,“丢我一个人天天在家哭鼻子?”
“你也好好生活。”
两个人互相闪躲着眼神,都不太好意思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矫情模样。
他们同步转过面庞,对着空气深呼吸了好几下。时愿猛拍胸口顺气,边哭边笑地抹泪:“干嘛呀,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
石砚初率先恢复了镇定,捻捻她耳垂,“我去做饭。”
“要么出去吃?”时愿闷得难受,迫切想找个热热闹闹的场合透透气。
“火锅?”
“你还上火么?”
石砚初舔了舔刚消肿的牙龈,“就吃火锅吧。”
“叫上吴欢?”
“好。”
许久没见,吴欢清瘦不少。
这家伙闭关近三个月,连除夕夜都窝在房间写论文,总算熬出点好消息。他乐呵呵地插到二人中间,杵着当一枚明晃的电灯泡,“今天我请,提前庆祝我顺利毕业。”
石砚初不懂他为什么非要硬挤,搬着椅子绕回到时愿身旁:“我请吧,你还是学生。”他前几天刚拿到一家车企的offer,如愿干起了老本行。石爸爸对此颇有微词,却没再施压,话里话外叮嘱着他不要光顾着为别的资本家卖命,得多关心自家的生意。
吴欢面露鄙夷,“学生怎么了?请顿火锅不差钱。”他手指着二人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间隙,“啧啧”两声,“你们现在住一起,出来吃顿饭而已,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
“我们俩怎么了?”二人异口同声地反问。
“太腻歪了,真的。”吴欢嫌弃得不行,“你们总得考虑考虑我这个单身狗的感受。”
“给你介绍个学妹?”
“我不要。”吴欢毫不犹豫地拒绝,“缘分自然而然就到了。”他最近忙得很,分不出精力考虑感情。再说了,时愿介绍的人肯定和她一样咋咋呼呼,脾气大,受不了。
“切。”时愿努努嘴,“我还不敢介绍呢,怕你拿人家当替身。”
“那不会。”吴欢斩钉截铁,“我不做败人品的事。喜欢就是喜欢,哪怕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他捂着胸口,跟入党宣誓般的:“做人要对得起良心。”
时愿欣慰地点点头,“那就行。”
有吴欢这个显眼包在场,时愿心中的郁结转眼消散了不少。她涮着肉,莫名想起刚才在家里那通神经质的对话,噗嗤一乐。
石砚初看透她的心思,探出手敲敲她脑袋,同时扣住了她左手。
“你俩什么时候办事?”吴欢看不下去,连抢了好几片时愿烫的午餐肉以示报复。
“不知道。”时愿率先接过话茬,“再等等吧,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