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去读书了?!”喜儿亲耳听到她妈说可以去读书,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那还能有假,妈知道你可想读书了,你每天都会去大头家的墙外,偷听他读功课。”罗秀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她的鼻子上顿时沾了不少面粉。
喜儿鼻子一酸,眼中含泪,又哭又笑:
读书一直是她的梦想,为了读书,往年罗秀兰给她们姐弟一分、两分的压岁钱,她都攒着,就想着有朝一日能跟大头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
今年因为帮乔希瑶干活的缘故,乔希瑶除了给他们几个小孩子发工钱,还偷偷地给他们姐弟塞了两块钱儿,她现在手里存了整整五块钱!
那钱够她读两年书了,她刚才还想着,她妈要是不答应让他们姐弟俩上学,她可以拿自己的钱去交学费读读。
没想到她妈二话不说就答应让他们上学,喜儿高兴过后又担心自己读书去了,她妈一个人在家里要干很多活计,会累着自个儿。
罗秀兰哈哈一笑:“妈跟着你乔姐姐赚了不少钱呢,明年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专干重活了,妈会做一些轻省的活计,腾出时间给你乔姐姐打下手。你们是去公社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真想帮妈干活,放学回来干就行了。”
喜儿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忘了这茬。”
黑娃则满脸苦恼的嘟囔:“我才不要读书,读书有什么好的,就坐在学校里咬文嚼字,背着背那,哪有掏鸟洞,捉耗子,上山摘野果子吃好玩。”
喜儿听见他的话,伸手锤他脑袋一拳,凶巴巴道:“以前是咱们没有钱去读书,只能在家里呆着,现在有机会去读书了,你不去也得去。我不管你怎么想,你必须考个初中文凭出来,到时候跟二柱叔那样,去城里当个打铁工,一个月好歹有三十块钱的工资,能养活自个儿。要是你争气点,在厂里拜一个技术工做师傅,等你出了师,工资还会往上涨,到那时候,咱妈就不用在这么辛苦干活,可以跟着你享福嘞。”
“可是我不想读书,读书太难了,我坐不住。我想去县里煤山当挖矿工,矿工不用识字都能干。”黑娃双手捂着被锤痛的地方,委委屈屈说。
这下罗秀兰憋不住了,皱着眉头呵斥他:“当什么煤矿工,你以为煤矿工是那么好干的,挖煤要钻到很深很深的山底矿洞里,弄得一身又黑又脏不说,稍不注意,狭窄的矿道就会垮塌甚至爆炸,那些挖煤的人,结局没一个好的!那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博!妈决不允许你长大以后去挖矿,这书,你不读也得读!”
泽化县有一个大的煤矿山,村里有那不想在地里刨食的男人,就跑去矿山挖矿。
这活儿一开始的确能赚不少钱,每月都能赚个三十多块钱,养活一大家子,可是这年代的挖煤技术不成熟,狭窄的矿道总是出现渗水,积水,空气不流通,造成瓦斯爆炸的现象。
十多年以前,黑娃他爸为了让刚怀孕的罗秀兰过上好日子,跟着村里一群男人去了那煤山当矿工,结果没干两年,那煤山自己就炸了,当时矿洞底下有近百名矿工,十几名矿工当场被炸死,剩下的矿工,因为救援不及时,被活活捂死七八个。
黑娃他爸运气好,被矿场的工人救了出来,同村跟他一道去的,却是死了两个。
当时那两人的家属哭天抢地的,黑娃他爸那张挖煤之时弄得黑黢黢的有气出没气进的脸,被人从矿洞抬出来的画面,给罗秀兰留下深刻又恐惧的印象。
从那以后,她就不许黑娃他爸去矿场上班了,宁愿他在地里刨食,日子过得清苦些,也不愿意让他拿命去赚钱。
哪知道黑娃他爸在矿场干的那两年,因为一直在狭窄暗无天日的矿洞底下工作,染上了严重的呼吸疾病,回到家里以后一直咳咳咳,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医生大夫都不起作用,最终在三年前撒手人寰。
此后罗秀兰一听到煤矿两个字就心里膈应的慌,认为是自己害了黑娃他爸,要是当初她拦着黑娃他爸不去矿场干活赚钱,黑娃他爸也不会得病,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受尽别人的欺辱。
罗秀兰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重复他爸的老路,她死死盯着黑娃,眼里满是愤恨:“妈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黑娃从没有见过她如此狠厉的神色,被她那样盯着,黑娃毛骨悚然,忙不迭地点头:“妈,我知道了。”
“这才对,要听你们乔姐姐的话,读书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中午,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摆上桌。
主菜有老母鸡炖蘑菇,红烧肉,清蒸羊肉,糖醋鱼,另外还有罗秀兰炸得萝卜肉丸子,一人一碗拉条子,一大盘子胖乎乎的肉包子和饺子,一大碗蒸白米饭,并一盘炒土豆丝,一盘炝炒大白菜,满满当当,放满整个炕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