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看得特别羡慕的同时,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些自卑感,因为她知道,她永远成不了乔希瑶那样落落大方,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
喜儿出生在农村,爷爷奶奶父亲都早逝,家里一穷二白,只有母亲苦苦支撑着,养着她们姐弟俩。
她心疼自己的母亲,不愿意让母亲独自劳累到觉都睡不好的地步,每天光帮着母亲家里地里的忙活干活,帮着母亲管教弟弟,就已经消磨掉了她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
她内心无比渴望跟城里的孩子一样,去学校读书认字,将来考个好成绩,考个好大学,以后去城里工作,赚钱以后在城里买房子,接妈妈和弟弟一起去城里享福,却从没想过赚钱以后要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穿,买好看的饰品戴,更没想过要给自己买化妆品。
她看到从城里来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乔希瑶,除了羡慕和自卑,她没有多余的想法。
她的脸上有一大块玫红色的胎记,尽管她长得眉清目秀,可是因为这个胎记,没少被同龄的孩子们耻笑,致使她压根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总是披散着头发,用头发遮住左脸靠近耳朵边的胎记。
喜儿拿起一个葫芦瓢,给乔希瑶的洗脸盆舀上两瓢热水,十分热心地帮乔希瑶把水端在厨房门口,方便她洗漱。
在她要折返回厨房之时,听见刷牙的乔希瑶问:“喜儿,你想不想读书?”
喜儿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犹豫,好一会儿才声如蚊呐地说:“想。”
石水村是没学校的,村里的小孩长到七八岁左右,都会去公社的小学读书。
不过石水村离红旗公社比较远,光走路都得走两三个小时,村里很多大人嫌孩子来来去去,花大半天时间走去读书麻烦,又觉得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就呆在家里,带带弟弟妹妹,帮大人干干家务活儿,等到长大,直接去地里干活挣工分,也比花钱浪费粮食去读书的好。
因此,石水村有一半的孩子都没去读书,整天聚集在一起,四处调皮捣蛋捣乱,很是让大人们头疼。
罗家因为家里穷的缘故,罗秀兰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给孩子们交学费,加上前几年欠下一大笔外债,孩子们又小,不适合走那么远的山路去读书,罗秀兰忙着下地干活挣工分,下完工又得回来洗衣做饭带孩子等等,压根就没想过要让两个孩子去镇上的公社读书。
喜儿如今已经十岁了,跟她同龄的孩子,有好几个都在公社读书,每回喜儿看见他们背着大人自制的布袋书包去上学,放学回来郎朗有声的背诵着课文,还会写字,画画,算算数,她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
她也知道自己妈妈负担重,妈妈光养干活养他们姐弟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能再给妈妈增添负担。
如今听到乔希瑶问她想不想去读书,她不知道乔希瑶为什么突然问她,不过她还是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乔希瑶刷完牙,用解堰之前在县里给她买的新毛巾,放在热水盆子里打湿,然后拎起来拧干水份,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脸,转头把毛巾再洗一遍,挂在她房间窑洞外的挂绳上,这才摸着喜儿的脑袋说:“想读书就去读,明年开春,我出钱,让你和你弟弟去公社读书。”
住在罗家这段时间里,她没错过喜儿那充满羡慕看她的眼神,还有那看见那些背着书包去读书孩子们的渴望目光。
她心里清楚,无论身处在什么年代,知识改变命运,是亘古不变的。
尤其对于农村孩子来说,他们不像城里的孩子,有诸多的人脉关系做背景,他们长大以后要想日子过得好一点,除了读书,考上个好文凭,找份好工作,没有别的出路。
但这年代的人们大多都没什么文化,尤其乡下的农民很多都目不识丁,认为读书就是无用功,读书浪费家里的钱粮不说,要是考不上好的文凭,找不到好的工作,还不如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种地赚钱,还能养家糊口。
乔希瑶知道罗秀兰不是不想让两个孩子去上学,而是她一个女人养着两个孩子压力实在太大,就算现在的孩子读书一学期只需要交一块五毛钱的学费,一块钱的书杂费,对于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乔希瑶不忍心让两个孩子目不识丁的永远走不出大山,她拉着神情怔楞的喜儿,走进厨房,对正在包饺子的罗秀兰说:
罗秀兰包饺子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说:
乔希瑶松了口气,她以为自己要花很大的力气和口舌,才能说服罗秀兰让两个孩子去读书。
看罗秀兰如此明理,不像村里许多目不识丁的妇女,宁愿让孩子在家里闲玩,也不肯花一两块钱让孩子去读书,乔希瑶脸上浮现出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