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吵的,刚刚还看到他很伤心一直坐在外面哭。”
虽然这样,但抢救室的门打开的时候,何霁明还是往前迈了一步,走在陆洋前面。
倒是的确像他说的。
陆洋见到了老人的家人,来的只有一个看着三、四十岁的青年人,双目红肿,求救一样地望着陆洋。
在沟通室里,男人的情绪崩溃了一般,像是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流泪,双手支撑着额头,看上去痛苦又挣扎。
“我知道我父亲现在的情况很危重,本来是要送另外一家医院的,可是那家医院了解情况之后劝我说,我父亲年纪又大,这样的基本是救不回来了。”
“我知道你们要冒很大的风险,可我现在就是不计一切代价,我求你们尽全力就好,我绝对不会闹事的!”
“你们可以留录音录像没关系,我保证不会找你们麻烦的,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我什么都签,只要你们用最好的药用所有办法都尽全力试一试,几十万几百万我都能出,我现在就可以去交押金!”
男人越说越是激动,一张脸都因为痛哭而通红,字字句句都是绝望的恳求。
“医生,我求你我真的求你们,你们尽力试试吧,我这两年才挣到点钱,我父亲还没有好好过几天好日子...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了......”
陆洋在护办台看着所有单据上患者儿子的签名,急性主动脉夹层本身就是凶险的急病,假腔瘤体随时都会破裂,即便是现在绝对卧床,但呼吸,情绪,甚至稍稍一点移动都可能会让病人直接丧命,更何况是夹层撕裂到了心脏上的冠状动脉开口,引起了心肌下壁梗死。
病人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总院那边赶过来,晚上就算不堵车,也估计要一个多小时。
陆洋皱着眉头,咬了咬牙,心里有了决断了。
关珩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陆洋正在打电话,开口就是找麻科和手术室开急诊手术间,一下子就摘了口罩冲过来。
“你等等你等等,你要干什么?”
袖子被一把扯住,关珩直接就骂了陆洋一句。
“你疯了!等你老板过来再做,之前的教训你又忘了!万一这个也救不回来怎么办?”
“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家属你给他手术前说的多好听,手术后一旦不符合期待立刻变脸。”
知道对方是为自己着想,陆洋还是尽量冷静地跟他说道,“他的情况太危险了,很多全面检查都来不及做了,必须马上手术,不然随时都可能出大事。”
“苏主任在手术台上,他那台才开不久过不来的,楼上也已经打给那个新的大老板了,你也联系林主任了,如果现在你先给他做什么操作,到时候出事,你就全完了你明白吗!”
关珩看他转身就准备去手术室,又立刻拉住他,还没继续说下去,陆洋就已经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
“我可以承担一切责任,没时间再说了,他从县医院送过来,一路上已经耽误太久,不能再拖了。”
“那万一再发生一次你也无所谓吗?”
“对。”
声音平静,陆洋仿佛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他一直保持着镇定又果断的面容,过去的那些情绪和回忆似乎都不能成为阻拦。
关珩松开了他的手臂。
“行吧,我把科室的事交代一下,然后就下来给你打下手。”
“不用,你还是......”
“去吧去吧,不用说了,我等会儿就来,”关珩朝他挥了挥手,就先往楼上走去了。
陆洋没有再多费时间拒绝。
在跟急诊的值班医生沟通完,收到手术室的电话后,病人准备转至手术室进行急诊手术。
不知道是不是降温的原因,在要换上刷手服的时候,陆洋突然打了个寒颤,全身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林远琛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发过来,他现在离医院还有几公里,陆洋站在手术准备间,看着一句句的安排,心里一直翻涌着的不安终于在更衣室单间的门关上后,从脸上全部没有遮掩地流露了出来。
那种溺水感,那种呼吸都仿佛被吞没的感觉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几乎快要崩塌的摇摇欲坠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接电话时听或是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强制着他去回忆起那一天的每一细节,他在每一分一秒里,似乎都在经历着过去的重演。
心里在此刻就像是一层层地垒出了一条巨大的狭长的山间隧道,没有灯光没有路标,眼前只有成片像是随时都会坍塌的黑暗,他不知道这条隧道通往哪里,然而除了往前走他别无出路,回答他内心动摇的只有隧道里阵阵凛冽彻骨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