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情况不上不下的,明知是婉拒,仍然止不住地会抱有一丝丝游离天外的希望。
她在心底嘲了声不知天高地厚,绑着马尾下了榻。
在床上时已计划好一声不啃地溜走,出了房间还是变了主意,没能抵住心底再看女人一眼的欲望。
但她满屋里转了圈,都没看到那人的踪影。
开了客厅的大灯,她一眼便瞧见了餐桌上糖果色的保温盒,在一众温柔的颜色中格外跳脱。
保温盒旁还有一张便利贴,她看了眼,上面写着:
“我先去学校了,保温盒里温着早餐,吃了再来上学。想睡觉的话可以再睡会,早自习结束再来。”
保温盒里盛着排骨粥和花式馒头。排骨粥得提前熬,不然不入味。
她绷不住了。
昨晚不是特别难受,甚至还能安稳睡上一觉,让她以为自己其实不是特别在意。
以为对林老师的感情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有想象里的那么深,习惯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很快会好的。
她错了。
短短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尝尽了十几年来从未得到的温柔和事事尽心。
那人拨开云翳,柔柔地为她偷了一束阳光进来,让她在这个不是特别熟悉的城市里拥有了一间可以不请自入的亮着暖黄色灯的小木屋。
她是一个很重情的人。
朋友的一点好都能记上一辈子,何况是心上人。
忘不掉的。
她忽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抱着胳膊痛哭了一场。
是她逾距,平凡的灵魂不该爱上荒原中的摆渡人。
南方的雨总是不请自来,大约是凌晨开始落的,淅淅沥沥一时半会停不了。
冷雨敲窗,窗外的银杏叶已被打落了一半。
她胡乱想着,“雨打梨花深闭门”,现下该改成“雨打银杏深闭门”。
在沙沙的雨声中静静吃完了早饭,她顺手洗了保温盒,又整整齐齐码在了桌上。
桌上放着支笔,是她的样式。大约是从书桌上摸了支来,写了这张便签,顺手搁这的。
前些日子总是霸占着老师的书桌,她干脆把一些资料和学习用具都搬了来,堆在卧室的书桌上。
眼下是该归位的时候了。总霸着别人屋子不是一个好习惯。
她背着书包,抱着文具和书册,绕过了玄关摆着的一把伞和一双透明防水鞋套,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回头定定看了这屋子最后一眼,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关上了门。
门锁轻轻啪嗒了一声,勾着她的心颤了几颤。
现在的她,似乎没有立场再麻烦那个人了。
——
到学校时早读已过了一半,周寻在满教室的“之乎者也”声中悄悄戳戳她:“你咋啦,看着脸色不是特别好。”
安鱼信摇摇脑袋,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我脸色哪里看着不好?”
“就是不太好。”周寻蹙眉看了半天,最后下结论,“好像死了老婆。”
安鱼信:……
谢谢您,老婆没死,就是还没出现便消失了。
她想,早自习结束后,得去办公室捧前些日子的物理作业。
她其实不愿去,理智告诉她还是少见那人为好,特别是在这种办公室没什么人,很可能独处的情况下。
她抬起胳膊戳了戳周寻:“你……”
她想问,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帮我去办公室捧一下物理作业。
周寻回过头:“有何事吩咐?”
却半天不见下文。
安鱼信扯着嘴角笑笑。林老师是班主任,时不时会来班上晃上一圈半圈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种避嫌,似乎没什么意义。
似乎更应该逐步建立耐受,避免私交却不避讳正常的交往,直到慢慢脱敏。
余光里周寻还在盯着她看,她于是转头问:“语文作业写完没?”
周寻:???
周寻:“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周寻:“你知道的,我语文作业一向是在课前赶的。”
安鱼信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卷子拍到了周寻桌上。
周寻:“我是那种搞抄袭的人吗?!”
周寻:“我是!”
周寻双手合十拜了拜,欢天喜地地借鉴安鱼信的语文作业去了。
昨天秦明课上留了一堆古诗文鉴赏的题,印成了卷子,说是给他们期中考试前突击一下。
里面有首欧阳修的《踏莎行·候馆梅残》,上阕含有那两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字: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①”
问的题目很常规,先问表达了什么情感,又让赏析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是“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