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下去,话题又要拐到林溪桥身上了。安鱼信适时住嘴, 继续向着半桌菜进发。
只要自己吃得够香, 就不用说话了。如果问起来, 就是“饭太好吃了,我光顾着吃, 没来得及开口”。
正啃着猪蹄, 忽见眼前一暗, 盘子里多了个东西。
傅深包了个生菜卷烤肉放进她盘子, 说:“这样好吃。”
生菜水淋淋鲜嫩嫩, 散发着清甜又诱人的气味。安鱼信讶异了一小会儿, 甜甜道了声谢,抓起来咬了一口。
她不知往哪看,便盯着那生菜包, 余光还是不自觉地飘到了林溪桥那边。
那人的表情无异, 也给江晋月包了个生菜卷烤肉。
江晋月吃了一惊, 大笑大谢的,抓起生菜包就往嘴里塞,林溪桥在旁边笑着说“慢点”。
——令安鱼信想起了曾经的日子里,也有人这么看着她狼吞虎咽,柔声说“慢点吃”。
手里的生菜包一下子就不香了。
傅深的面子不能不给,她慢吞吞地将它胡乱啃噬完,给了傅深一个肯定的笑,接着去夹桌上其他的菜。
谁知傅深手快,看她瞅哪个菜就往她盘里夹,对面的林溪桥见状也疯狂给江晋月夹菜。自己吃得跟不上傅深的手速,对面的江晋月也满口大嚼大咽顾不上说话,一时满桌寂静,只闻餐具碰撞声和口齿咀嚼声。
安鱼信慢吞吞吃了一会儿功夫,又冷眼看了半晌,把筷子一撒,往椅背上仰躺去,笑道:
“小傅姐姐,您喂猪呢,不吃了?”
“我饱了。”傅深面无表情,却从眼底漏了一丝笑意出来,被安鱼信捕捉到,霎时小嘴一噘。
“这么快就饱了?”安鱼信说,“不信。”
桌上的菜被傅林俩人夹得所剩无几,全都到了安鱼信和江晋月的盘子里。安鱼信的目光在那可怜巴巴的一丁点菜中挑挑拣拣,终是盯上了个猪蹄,夹到了傅深盘子里:
“小傅姐姐快吃。”
经傅深这么一闹,安鱼信满脑子的林溪桥跑走了一半。是故她没注意到林溪桥捏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已然攥出了青筋。
——
吃完饭,换了家常衣服,林溪桥笑问江晋月今天还有什么行程安排。江晋月说:“打算去附近的一条民国街逛逛。”
民国街也是一条网红街,装修得很有年代感。每至晚间,华灯初上,整条街都笼上一层暖黄的色彩,很有光阴荏苒、穿越百年的氛围。
“我们一道儿走。”傅深听罢,忽从旁插了一句,“方便么?”
这回,江晋月约莫是因着吃了一顿饭和两人更熟了,也不看安鱼信的脸色,直接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应了下来:“当然方便。人多热闹嘛。”
安鱼信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林溪桥推了推傅深,语气淡淡:“你先前说的回去整理东西,不整理了?”
“故人相见,比整理东西重要。”傅深说。
“谁是故人?”
“那小孩。”
说话间,四人已走至洗浴中心外头。车流声与喧闹声扑面而来,林溪桥在卷帘的西风中道出了句“失陪一会儿”,拉着傅深走到建筑旁被遮挡住的一个小角落。
“你今天很反常。”林溪桥皱着眉道,“一直在凑热闹。这不是你的性格。”
“你还说我。”傅深嗤了声,“最反常的是你。”
“我怎么反常了?”
“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小孩。”
林溪桥没了话,靠着墙兀自沉静,听傅深继续说:
“那小孩给我夹菜的时候,你挺不舒服的吧。”
“看你的样子,根本放不下她。”
“溪桥,我没见你对人动心过,除了那小孩。”
“这次碰巧遇上了,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舍得?”
日头落山,一只黑鸟从枝头飞下来,扑棱着翅膀蹿到另一棵树上,在暮光中引吭高歌了两声。
“舍不得。”林溪桥看着被远处低矮建筑吞没的落日,低声说:
“可是我……”
“有什么好可是的?”傅深不待她说完,又嗤了声,“方才在浴池里和你说的,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呐。”
“那小孩的眼神你还没看懂吗?她还是很喜欢你。”
“你与其怕她将来的路难走而拒绝她,不如努力替她铲平路上可能遇到的阻碍,然后一起经营今后的日子。”
“你这种行为其实蛮不负责任的。真的。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下半生的安稳,但切实伤害了那个很爱你的人。”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林溪桥不知道在不在听,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的砖块。傅深说完,她抬起头,忽地伸手揉乱了那一头短发。
“你今天话真的很多。”林溪桥笑着说,“下半年不想说话了,干脆今天全都一口气说完了是吧?”